“行啊!正好你那车能坐人,万一……”林为民话没说完,但霄云懂他的意思——万一知青多,货车坐不下呢?
“等我一下,我把车开出来。”霄云转身回院。
五分钟后,一辆银灰色的越野车从霄云家后院开了出来。
这车在西瓦村乃至整个公社都是独一份,线条流畅,轮胎宽大,跟村里那些破旧的货车、拖拉机放在一起,简直不像一个时代的产物。
林为民看着啧啧称奇:“每次见你这车,都觉得跟见了外星来物似的。”
“哪有那么夸张。”霄云笑着摇下车窗,“走吧,叔你坐我车?”
“我坐货车,得给老陈带路。”林为民摆摆手,钻回货车副驾驶。
两辆车前一后驶出西瓦村。路上,霄云看着窗外熟悉的田野,思绪却飘远了。
他是三年前来到西瓦村的,凭着前世的一些记忆和特殊的“空间”能力,在这里办起了薯片厂,让这个原本贫困的小村子成了公社里数一数二的富裕村。
但也正因如此,西瓦村在很多方面都显得“不合时宜”——比如不搞大锅饭,比如用工发工资,比如村民可以自由买卖一些农副产品……
“希望这些知青别带来什么麻烦。”霄云自言自语道。
公社离西瓦村有二十多里路,开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还没到公社大院,前面的货车就慢了下来。
霄云探头一看,好家伙,公社门口那条土路上,停了足足二三十辆牛车、驴车,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赶车的汉子们三五成群蹲在路边抽烟聊天,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牲口气味混合的复杂味道。
货车勉强找了个空隙停下,霄云也只能把车靠边。两人下车,步行往公社院里走。
刚进大院,喧嚣声就扑面而来。院子里黑压压站了上百号人,分成了好几堆。
有各村的村干部,有来看热闹的村民,更多的是一群群年轻人——他们穿着或新或旧但明显是城里式样的衣服,脚边堆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脸上带着好奇、忐忑、兴奋或是茫然的神色。
“哟,林村长来了!”有人打招呼。
“老林,你们村也来接人?”
“这是第几批了?我们村都接了两拨了!”
林为民一边应和着,一边领着霄云往人群里挤。院子正前方摆了几张长桌,几个公社干部正拿着名单点名,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下河村的人来了没?”
“来了来了!”一个矮胖汉子举着手挤过去。
“好,念到名字的,过来领人。”干部推了推眼镜,“许富贵!”
“到!”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从知青堆里站出来。
“陈婉君!”
“这儿呢!”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应声。
“赵建国!”
“有!”
“林援朝!”
……
霄云站在人群外围,听着一个个充满时代特色的名字被喊出来。
最有趣的是,有时候一个名字喊出来,能同时站出两三个人——这年头叫“建国”“建军”“援朝”“红梅”的实在太多了。
“你叫赵建国?哪个赵建国?父亲叫什么?籍贯哪里?”干部不得不一一核实。
核实清楚了,村干部就把人领走。知青们扛起行李——那行李可真不少,大麻袋、大木箱、大网兜,有的还用绳子捆着被褥——跟着村干部往外走。牛车、驴车一辆辆离开,院子里的人渐渐少了。
等了快半个小时,霄云终于听到“西瓦村”三个字。
林为民赶紧挤到前面:“这儿呢这儿呢!”
负责分配的干部抬头看了他一眼:“西瓦村林为民?你们村分了八个,六个女同志,两个男同志。”
旁边几个还没接到人的村干部顿时投来羡慕的目光——这年头劳动力珍贵,男知青比女知青吃香多了。
林为民倒不在意,笑呵呵地说:“男女都一样,都是来建设农村的好同志。”
干部点点头,开始念名单:“林红梅、周晓芸、王亚楠、刘丽华、孙秀英、陈爱华、赵志刚、钱卫东!念到名字的出列!”
八个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确实如名单所示,六女两男。女知青们普遍白白净净,穿着的确良衬衫或碎花裙子,有两个还戴着眼镜;男知青也都斯文,不像村里小伙子那样晒得黝黑。
林为民上前帮着提行李:“欢迎欢迎!我是西瓦村的村长林为民,这位是霄云同志,也是我们村的。”
霄云朝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一个圆脸、扎着两条短辫的女知青好奇地打量霄云——这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村干部,倒像个……她说不清楚,反正跟这一院子的人都不一样。
“走吧,车在外面。”林为民说着,提起一个沉甸甸的麻袋就往外走。
两个男知青赶紧跟上帮忙。一群人穿过院子,来到外面的土路上。
看着满地的牛车驴车,一个戴眼镜的女知青小声嘀咕:“不会吧,就坐这个去村里?”
旁边一个高个子女知青扯了扯她袖子:“别说了,让人听见多不好。”
林为民假装没听见,领着他们绕过几辆牛车,来到货车旁:“来,上车吧。行李放后面,两位男同志搭把手。”
女知青们看着敞篷的货车车厢,面面相觑——她们想象中的“车”,至少得是带篷的卡车吧?
霄云见状,开口道:“我车还能坐两三个人,要不……”
“不用不用,”林为民摆摆手,“让他们坐货车,体验体验农村生活嘛!霄老弟,你车快,先回去,跟食堂说一声,中午加菜!”
霄云明白这是让他先回去安排,点点头:“行。”
他转身往自己车走去,感觉到身后有几道目光一直跟着。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那个圆脸女知青的视线。姑娘赶紧低下头,脸有些红。
霄云笑了笑,发动车子,掉头往西瓦村开去。
回到村里时,正是午饭前。霄云先去了食堂——说是食堂,其实是薯片厂附属的职工餐厅,但因为做得太好,村里人也都喜欢来这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