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的手指扣在门把手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能感觉到门后那股狂暴的风沙正在撞击着门板，
那是两个时代的碰撞，是两个“吉尔伽美什”之间必然的清算。
“如你所愿。”
咔哒。
锁舌弹开的轻响被巨大的风声吞没。
大门向两侧轰然洞开，现实世界的喧嚣如同溃堤的洪水般倒灌进来。
那不是普通的风，而是夹杂着神力乱流的飓风。
外界，废墟之上。
孙悟空并没有因为英雄王的“清理门户”而停下手中的动作。
相反，那根定海神针在他手中舞成了一团泼墨般的金光。
“嘿！哪儿跑！”
大圣一声暴喝，身后的鲜红披风被气浪扯得笔直。
他猛地一跺脚，大地轰鸣，那具看似瘦削的猴躯骤然拔高，
百丈法相拔地而起，那不是虚幻的光影，而是实质般的压迫感。
金色的巨猿法相并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神通，
只是单纯地举起了手中那根同样放大的铁棒，对着试图遁入火海的比吉尔当头砸下。
并没有什么精妙的招式拆解。
就是纯粹的、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力量。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给俺老孙当个垫脚石！”
轰——！！！
金箍棒砸进火海，就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捅进了猪油里。
比吉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护身的火焰神铠在那根棍子面前脆弱得像是一层窗户纸，瞬间崩碎成漫天流萤。
而另一边，战女神伊南娜的长枪刚刚刺出，就被法相的一只巨手死死攥住。
那只长满金色绒毛的大手猛地一捏，那柄神兵竟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跟俺比兵器？”孙悟空那双火眼金睛里满是戏谑，
“你那破铜烂铁也配？”
整个战场都被这股狂暴的战意搅得天翻地覆。
而在这毁天灭地的动静旁边，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仅仅只是迈出了一步。
一步，便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从病院的虚无走到了现实的尘埃之中。
天空中，那个正在疯狂回收宝具的“真·英雄王”投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那个高傲的金色身影微微一顿，并没有低头，而是侧过脸，
那双猩红的蛇瞳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刚刚走出来的灵魂态吉尔伽美什身上。
两个吉尔伽美什，再次对视。
这一次，没有嘲讽，没有嫌弃。
那个投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狂傲至极的笑容，
随后，他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
那些光点没有消散，而是像倦鸟归林一般，
疯狂地涌向地面上那个穿着破烂病号服的男人。
“嗡——”
灵魂归位，神力重铸。
吉尔伽美什身上的病号服在金光的冲刷下寸寸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那身熟悉的、铭刻着乌鲁克神纹的黄金甲胄。
他原本苍白的脸色迅速变得红润，那种属于生者的、炽热的血气在他血管里奔涌。
但这并非没有代价。
就在力量融合的瞬间，天空中那个巨大的金色漩涡——王之宝库，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那是两种法则强行融合带来的反噬。
南纳之前强行用月神神力构建的连接通道，此刻在真王律的冲击下彻底崩塌。
“咔嚓！”
就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被打碎。
王之宝库的一角，塌了。
无数珍贵的宝具、黄金器皿、古老的卷轴，
失去了神力的托举，像是一场奢华至极的垃圾雨，稀里哗啦地从天空坠落。
有的摔在废墟中变成了废铁，有的还没落地就被空间乱流绞成了粉末。
混沌的虚空风暴顺着那个缺口倒灌进来，原本金碧辉煌的宝库虚影，瞬间变得残破不堪。
“可惜了。”
吉尔伽美什抬头看了一眼那天崩地裂的景象，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心疼，
只有一种看透了繁华落尽后的冷漠，
“被脏手碰过的东西，毁了也就毁了。”
他慢慢低下头，看向脚边。
那里，一群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乌鲁克后裔正瑟瑟发抖。
他们看着天空中神仙打架，又看着那个传说中的王从光芒中走出，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吉尔伽美什的手指轻轻一勾。
废墟中，那个原本被他用来装载乌鲁克泥板的石盒飞到了他手中。
此时的石盒已经布满了裂纹，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拿着。”
吉尔伽美什随手将石盒扔到了那个名叫塔丽的女孩脚边。
塔丽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跪倒在地，双手捧起那个石盒，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这里面是乌鲁克最后的种子，也是你们活下去的筹码。”
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在风沙中显得有些飘忽，
“带上它，滚吧。”
“趁着那个猴子还在发疯，没人顾得上你们这群蝼蚁。”
说完，他转过身，似乎不想再多看一眼这片埋葬了他过去的土地。
“王……”
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吉尔伽美什脚步一顿，眉头皱成了川字。
只见那群原本应该庆幸逃生的幸存者，没有一个人去捡那个石盒。
他们齐刷刷地跪伏在碎石瓦砾之间，额头死死抵着地面，鲜血染红了沙尘。
“我们不走！”
一个苍老的声音嘶吼着，“王回来了！乌鲁克就在这里！我们要追随王！”
“追随？”
吉尔伽美什猛地回过头，那双蛇瞳里满是暴戾，
“看看这四周！看看这片废墟！乌鲁克早就亡了！”
“你们追随个屁！本王现在就是个孤魂野鬼，你们想跟着一起死吗？！”
他的咆哮声盖过了风沙，却盖不过那群人眼中的狂热。
哪怕是面对神的怒火，哪怕是面对世界的崩塌，
这群流浪了几千年的遗民，在看到那个金色的身影时，就像是找到了失落已久的脊梁。
只有塔丽。
这个脸上还带着血污的女孩，没有哭，也没有喊口号。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得有些过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吉尔伽美什。
“既然王已归来……”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这一刻却显得格外清晰。
“那当年的背叛者，是不是也该清算一下了？”
吉尔伽美什的瞳孔骤然收缩。
并不是因为这个女孩的大胆，而是因为在这个问题的尾音落下的瞬间，
他感觉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熟悉到让他作呕的气息。
风，突然停了。
远处的沙暴中，那个被孙悟空一棍子砸进地底的大坑边缘，
一只焦黑的手缓缓伸了出来，扣住了地面。
那不是比吉尔，也不是伊南娜。
那是一团纯粹的、粘稠的黑暗，正顺着那只手，
像沥青一样慢慢往上爬，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