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海域。
大夏南部境外，最危险的禁区之一。
浓雾中，海面下，皆潜伏着无数未知恐怖。
此刻。
原本波涛汹涌的海面，却诡异地平静下来。
咔咔咔——！
一阵冻结声响起。
安卿鱼赤脚踩在海面上。
每走一步，脚下海水就瞬间凝结成坚硬黑冰。
寒气蔓延！
方圆数里的海域，在眨眼间化作一片冰原。
安卿鱼突然停下脚步，弯腰吐出一大口黑血。
“噗——！”
刚才强行发动空间跃迁的反噬。
加上之前被林七夜他们围殴留下的暗伤。
这具刚刚重组的身体，此刻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但他不在乎。
他直起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从口袋里掏出那副已经有了裂纹的眼镜，重新戴好。
“咳咳……”
“假戏真做……真累啊。”
安卿鱼看着眼前茫茫无际的灰雾。
眼神中流露出疲惫。
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那个存在，或许正在看着他。
那高悬于时间长河之上，俯瞰着一切的【门之钥】。
那个连菩提老祖都忌惮的存在。
安卿鱼很清楚。
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都会被那个存在瞬间看穿。
一旦穿帮！
不仅是他。
林七夜，李响，甚至整个大夏，都会万劫不复。
“呼……”
安卿鱼抬起头，看着灰暗天空。
眼中疲惫迅速褪去。
近乎疯狂的决绝浮动！
既然要演。
那就演个大的！
演到连自己都信了为止。
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托举姿势。
体内仅剩的精神力开始疯狂燃烧。
周围空间再次开始扭曲。
那不可名状的气息，开始在这片冰原上空汇聚。
比之前在地下还要浓郁。
还要恐怖。
“再来一次吧。”
安卿鱼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哪怕是要献祭掉这具身体。”
“哪怕是要把灵魂都卖给魔鬼。”
“门……”
“开！”
轰——！！！
一道通天彻地的黑色光柱，从安卿鱼脚下爆发，直冲云霄。
原本平静的冰原瞬间崩碎。
巨大的真理之门，在风暴中心缓缓浮现。
这一次。
门缝开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大。
那只巨大眼球，几乎完全挤了出来。
它冷漠盯着下方的安卿鱼。
带着贪婪。
带着戏谑。
仿佛在看一只主动跳上餐桌的美味点心。
安卿鱼仰着头，直视那只眼球。
嘴角咧开一个疯狂笑容。
“来啊！”
“让我看看，所谓的真理……”
“到底是什么！”
画面定格。
冰原崩碎，黑门洞开。
渺小人影张开双臂，拥抱那足以吞噬世界的黑暗。
……
与此同时。
诸神精神病院。
林七夜的意识体刚刚凝聚，鼻腔里就钻进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
他精神疲惫的神态，在回到熟悉的环境后，变得轻松不少。
就在刚才。
他感应到黑夜女神倪克斯的急切呼唤。
哪怕心中再郁结，林七夜也没有在表面展露。
他穿过走廊，径直来到院子里。
这里只有两道身影。
倪克斯穿着一身繁复的黑色星纱罗裙，正站在院子中央。
梅林则拄着法杖，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来了？”
倪克斯没有回头。
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七夜快步走过去。
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刚才安卿鱼叛逃，他正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
但倪克斯的急切，也是前所未见。
林七夜选择，先将意识沉入精神病院。
“叫得这么急，发生什么了？”
林七夜关怀询问道。
他目光在倪克斯身上扫了一圈。
黑夜女神身上没什么症状。
气息也很稳定。
甚至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正在竭力压制着。
“嘿，真巧，七夜也来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响穿着与林七夜同款的白大褂。
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凭空出现在走廊上。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还有闲心吹了吹杯口的热气。
“李医生？”
林七夜愣了一下。
连李神明都来了？
这诸神精神病院，今天是要开大会？
李响走到林七夜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啊，我收到你奶奶的呼唤了。”
“凭借我多年的看病经验，倪克斯应该是准备病愈出院了。”
闻言，原本紧张的林七夜，直接被逗乐了。
原本外界经历让他紧张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
“李医生，据我所知，你好像没什么看病经验吧？”
“咳咳……七夜，工作的时候不要质疑我。”
李响说话间，忽然指了指倪克斯头顶。
林七夜顺着手指看去。
瞳孔骤然一缩。
那悬浮在倪克斯头顶的治疗进度条。
此刻忽然闪烁刺目红光。
【治疗进度：97%】
还在跳动！
林七夜记得很清楚。
上次进来的时候，这个进度条才刚刚过90%。
这才多久？
怎么涨得这么快？
“这……”
林七夜指着进度条，刚想说话。
倪克斯转过身。
她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笑意。
那是独属于长辈看着孩子的眼神。
但在这份温柔眼底，林七夜看到了不舍。
“我要离开这里了，七夜。”
一句话，把林七夜后面所有的疑问都堵了回去。
走？
去哪？
“为什么这么急？”林七夜上前一步，下意识发问。
“进度条还没满，说明治疗还没结束，你现在出去……”
“压不住了。”
倪克斯摇了摇头。
她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那个进度条像是得到某种赦令。
数字疯狂跳动。
98%……
99%……
最后停在99%的位置，不再动弹。
一股恐怖的神力波动，瞬间席卷整个院子。
林七夜感觉呼吸一滞。
这就是黑夜女神的完全体实力？
即便是在这座压制神力的病院里。
光是溢出的一丝气息，都让他感到心悸。
“其实你上次离开时，进度就已经到达临界点。”
“我一直在压制。”
“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你们。”
“但这所病院……”
倪克斯抬头，目光仿佛穿透层层迷雾，看向这座建筑的最深处。
“它是活的！”
林七夜后背一凉。
活的？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斑驳的墙壁，紧闭的铁门，幽深的走廊。
以前他只觉得这里神秘。
现在听倪克斯这么一说。
他突然觉得这栋建筑，像是一只沉睡的巨兽。
正在冷漠地注视着肚子里的寄生虫。
“它在排斥我！”
倪克斯叹了口气。
“痊愈的病人，必须出院。”
“这是这里的规则，也是铁律。”
“我做不到像那只猴子那般。”
“如果我再赖着不走，这里的法则会强行将我挤走。”
林七夜张了张嘴。
他看向李响。
李响只是耸了耸肩，一脸“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林七夜无奈一笑，看向倪克斯：
“那你出去之后呢？”
“回奥林匹斯？”
“现在的外面很乱……”
他还没准备好，跟这位一直像奶奶一样照顾他的女神告别。
“没关系的，只是不能随时见到而已。”
倪克斯眼中温柔瞬间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森寒的杀意。
那是从远古神话时代走出来的神王，才有的威压。
“我的孩子们还在哭泣。”
“那些占据了奥林匹斯的家伙，把我的家当作游乐场的杂碎。”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倪克斯的声音很冷。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渣子掉在地上。
她是黑夜的主宰，是众神之母。
有人杀了她的孩子。
这笔账必须血偿！
林七夜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倪克斯。
霸气，冷酷，充满杀伐果断。
这才是真正的黑夜女神吗？
“而且……”
倪克斯看了看自己有些虚幻的身体。
“我的神躯已经毁了。”
“想要重塑肉身，恢复巅峰战力，必须回到黑夜的源头。”
“只有奥林匹斯的法则，才能承载现在的我。”
理由很充分。
逻辑很闭环。
林七夜找不到任何反驳的借口。
但他还是担心。
“可是现在外面……”
林七夜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响。
李医生，你说句话啊！
你平时不是最能忽悠吗？
李响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枸杞水，慢悠悠地开口。
“你是不是忘了告诉她，外面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