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船体猛烈碰撞的巨响不绝于耳,木屑纷飞,不少小船直接被撞得粉碎或倾覆,落水士卒的惨叫声瞬间被喊杀淹没。
“放箭!放火箭!”
双方箭矢如蝗虫般在空中交错飞舞,带着凄厉的呼啸,钉入船板、盾牌、肉体。
箭矢拖拽着黑烟,点燃了帆篷、船舱,多处火起,浓烟滚滚。
“跳帮!杀!”
船只一旦接舷,双方的跳荡兵便嘶吼着跃上敌船,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梁继勋麾下不乏善水战之骁将,指挥战船灵活穿插,试图分割宋军船队。
而宋军在党进的督战下,死战不退,凭借船多势众,死死缠住唐军主力。
河岸上,联军箭楼与唐军渡河部队的弓弩也对射得激烈异常。
箭矢破空声密如骤雨,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唐军摆出的渡河架势极其逼真,大型筏排、云梯船密密麻麻,士兵呐喊震天,仿佛下一刻就要抢滩登陆。
负责北岸陆路防御的宋军大将曹彬。
沉稳调度,命令各部严守壁垒,弓弩、礌石、滚木准备充足,只待唐军真个靠岸,便给予迎头痛击。
淮河正面,战火炽烈,吸引了双方绝大部分的视线与兵力。
喊杀声、爆炸声、燃烧声,汇成一曲毁灭的交响,声传数十里。
真正的致命一击,已悄然在北方上演。
海州最北端,怀仁县外,一段名为“黑石滩”的荒僻海岸。
天色微明,海雾未散。
数十艘唐军快船如同鬼魅般冲出晨雾,径直冲向滩涂!
船头,林仁肇身披重甲,手持长刀,目光如炬。
身旁,张光佑银枪在手,神情冷冽。
身后五千选锋,皆屏息凝神,眼中只有前方越来越近的海岸。
“登陆!”
林仁肇暴喝一声,第一个跃下齐腰深的海水,踏着冰冷的海浪和湿滑的礁石,向岸边猛冲!
“杀!”
张光佑紧随其后,五千精锐如同下山的猛虎,迅速涉水上岸,按照预定计划,快速展开队形,抢占滩头附近的高地和废弃渔村。
最初的抵抗微乎其微。
正如暗卫所报,此处仅有少数辽军巡哨。
突如其来的唐军如同神兵天降,顷刻间便将数十名懵懂的辽兵斩杀殆尽,控制住了长约一里的滩头阵地。
“快!建立防线!向东海县方向放出斥候!点燃狼烟,通知水师!”
林仁肇浑身湿透,海水混合着汗水从甲胄上滴落,他迅速下令。
张光佑则指挥士卒,利用渔村的残垣断壁和天然礁石,构建简易的防御工事,并派出数支小队,向纵深稍作侦查,清除可能存在的暗哨。
一切似乎顺利得超乎想象。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远方尘头大起,沉闷的马蹄声如滚雷般传来!
“将军!东北、西北方向,出现大队辽军骑兵!看旗号,是耶律挞烈的本部,还有……完颜乌鲁的女真兵!”
斥候飞马来报,声音带着急促。
林仁肇与张光佑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沉。
敌军来得太快了!
这绝非偶然遭遇!
很快,黑压压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先是数百,接着是上千,呈钳形向滩头阵地压迫而来。
阳光下,完颜乌鲁的独特旗帜清晰可见。
更令人心头发紧的是,敌军阵中,似乎还有部分宋军制式的步卒弓弩手在列阵!
“辽军有防备……”
张光佑咬牙道,“定是他坚持分兵防备海岸,我们被发现了!至少,他们在此预留了快速反应兵力!”
林仁肇啐了一口带沙的海水,脸上毫无惧色,只有更甚的狰狞。
“发现了又如何?老子打的就是精锐!儿郎们,结圆阵!长枪在外,弓弩在内!背靠大海,我们没有退路!梁将军的战船就在五里外,只要撑住,援军和箭矢就能源源不断!”
“诺!”
五千唐军发出低沉的咆哮,迅速变阵。
经历了盐城、淮阴战斗的洗礼,这些士卒已非昔日溃卒,而是真正的百战精锐。
他们迅速用随身的工兵铲加固工事,将长矛斜插地面,弓弩手蹲踞于后,眼神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完颜乌鲁烈远远望见唐军严整的阵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冰冷的杀意:“果然来了!耶律贤所料不差!儿郎们,唐军渡海而来,兵力不多,已是疲兵!随我冲垮他们,将他们赶下海喂鱼!”
完颜乌鲁更是怒吼连连,挥舞着新的战斧,率领女真骑兵率先发起了冲锋:“杀光南蛮!报仇雪恨!”
“放箭!” 张光佑冷静下令。
嗡!
唐军阵中第一波弩箭齐射,冲在最前的女真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数骑。
但辽军骑兵实在太多,速度极快,箭雨虽造成杀伤,却无法阻止其冲锋势头。
“轰!”
仅仅片刻,第一波骑兵洪流便狠狠撞上了唐军的枪阵!
惨烈的近身搏杀,瞬间在这片刚刚被海水冲刷过的沙滩上爆发!
血花四溅,吼声震天!
林仁肇挥舞长刀,如同门神般守在阵线最吃紧处,刀光过处,辽骑无不披靡。
张光佑银枪如龙,专挑敌骑将领下手,枪尖染血。
唐军阵型在巨大的冲击下微微晃动,却如礁石般死死钉在原地。
不断有唐军士卒被战马撞飞,被弯刀砍倒,但立刻有同袍补上缺口。弓弩手不顾危险,持续向后续的敌军抛射。
辽军骑兵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外围的宋军步卒也开始用弓弩覆盖射击。
唐军的伤亡在迅速增加,阵地被不断压缩。
“将军!左翼快撑不住了!” 有校尉嘶声喊道。
林仁肇回头望了一眼海面,梁继勋水师的战船轮廓已清晰可见,甚至能听到船弩发射的沉闷声响,弩枪划过天空,落在辽军后队,引起一阵混乱。
“顶住!为大计,死战不退!” 林仁肇须发戟张,声嘶力竭。
“死战不退!” 残余的唐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爆发出更强的战力,竟将辽军又一波冲锋打了回去。
但任谁都看得出,这支孤悬敌后的偏师,正面临越来越沉重的压力,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鲜血,已将黑石滩的沙砾染成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淮河总决战的开场,以水面的狂暴与滩头的惨烈,同时进入了最高潮!
天下名将的棋局,每一子落下,都带着万钧的重量与淋漓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