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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小峰谷盆地的残阳被风雪揉成一团模糊的暗红,贴着边缘沉了下去。

“一、二、三,使劲。”

团部工兵连两人一组,随着低喝同时发力,腰杆绷得笔直,合力将汽油桶掀翻在坡沿。

深黄色的汽油顺着桶口汩汩流出,先在冻土上漫开一道油痕,随即顺着坡势往下淌。

绕过积雪堆的缝隙,渗进底下堆叠的尸体衣物里。

周边警戒的士兵皱着眉往后缩了缩,冻得发紫的嘴唇咂着,语气里满是肉疼:“好好的汽油就这么泼了,真是糟蹋东西!”

“糟蹋也得泼!”一名工兵狠狠推了把桶底,汽油哗哗往坡底淌,声音带着后怕,“之前守在这儿的743步兵团,就是舍不得烧尸体,最后被特感从尸堆里钻出来冲了防线,吃了大亏!”

“这些鬼玩意精得很,天越冷越能藏,不少特感蜷在层层叠叠的尸山里装死,等下一波冲锋,突然窜出来咬脖子,防都防不住,不烧了它们,留着当定时炸弹?”

另一个士兵把烟卷攥在冻得发僵的拳头里猛抽一口,凑过来压低声音:“扔几枚手雷、轰两发反器材火箭筒不行吗?非得费这么多油?”

工兵笑而不语,转身扛起另一桶汽油:“炸完呢?碎尸烂肉不还留在这儿?给感染者当口粮?”

“那也实在是太浪费了。”

士兵摇头啧了声,举起步枪贴紧肩窝,三点一线瞄准坡下尸堆砰砰两枪。

弹头旋转着犁过坡面,溅起一簇干雪,随后“噗嗤”一声闷响,钻进尸堆最上层那具冻成青灰色的胸膛。

冻肉像干柴一样被凿穿,裂缝里先喷出一股暗红的冰渣,紧接着才渗出半凝的血浆,顺着弹孔缓缓爬出,像一条冻僵的蜈蚣。

尸体被子弹的冲击力推得微微一滑,披散的头发下面,那张灰白的脸侧过来,半张黏在雪里,半张对着天。

眼窝里的冰珠晃了晃,终于滚出来,“嗒”一声砸进血泊,溅起一粒更小的红冰。

现在跟燃料沾边的东西都极其珍贵,合众国的燃油本就大半靠进口,海运线断了之后,本土那点产量,到了这冰天雪地里根本不够用。

装甲车要烧,火力发电站要烧,连士兵怀里的暖手炉,都得省着用柴油引燃。

更让人头疼的是,柴油到了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天,就跟凝固的糨糊似的,别说驱动车辆,连流动都费劲。

每次启动装甲车,都得靠工兵围着油箱生火烘烤,折腾大半天才能勉强发动。

这也是为啥明明柴油更耐烧,却非要用更金贵的汽油焚烧尸体的原因,汽油低温流动性好,能确保把尸堆彻底烧透,不留隐患。

供需彻底失衡,直接把汽油价格推上了天。

和平年代,一升汽油也就七块钱,普通人随手就能加满一箱;可到了现在,用军券购买都得三十一张,这还是明面价,有时候加油站那边还会以“运输冻凝、挥发损耗”为由,平白扣掉一成。

平民们明明花了足额的军券,到手的油料却总要少那么一截,只能敢怒不敢言。

感染者的试探性进攻一个小时前就停了,前后三轮,每回都是稀稀拉拉的杂兵往上冲,刚冒头就被火力压回去,连像样的突破都没形成。

可越是这样,防线上的气氛就越诡异。

谁都知道,这不是停战,而是那些藏在雪幕后面的怪物,正在舔着爪子等天黑。

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鲜套路了,人类的防线十有八九都是在夜里被撕开的。

仿佛黑夜天生就带着对人类的威慑力,从古时候的夜袭,到现在感染者的围攻,但凡要命的事,总爱往黑夜里钻,跟冥冥中定好的规矩似的。

“别挖太深了!”

战壕另一头传来粗嘎的吆喝声,伴着铁锹砸进雪堆的闷响:“清表层浮雪就行!底下的早被踩实冻硬了,挖不动还费劲儿,留着力气晚上跟怪物玩命!”

宋安把睡袋往上提了提,厌烦的翻了个身,懒得听。

积雪早就清不完了,齐膝深的雪堆在战壕两侧,踩上去“咯吱”响,冻得硬邦邦的。

各班轮着班铲,也只能勉强开出一条够人弯腰挪动的窄道,刚清完半米,回头看,新雪又把痕迹盖得七七八八。

有些昏黄的应急灯下,臭虫蹲在猫耳洞里,百无聊赖地握着刺刀,往战壕壁的冻土缝里戳。

刺刀锋利,扎进冻土里却费劲,他咬着牙拧了拧刀柄,撬出一块带着草根的冻土块,随手扔在一边。

反复捣鼓了半天,他忽然“咦”了一声,停下动作,眯着眼往土缝里瞅。

雪下了一个月,气温低得能冻裂石头,可刺刀挑出来的那些杂草根系,竟然没半点冻僵的模样。

细细的须根缠着泥土,捏在手里还带着点韧劲,掐一下,居然能挤出点湿润的汁水。

“宋哥,你快看这玩意儿!”

臭虫举着一截根系,扭头冲宋安喊,“邪门得很!这么冷的天,这破草的根居然还活蹦乱跳的,跟泡在温水里似的!”

宋安凑过去扫了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抬手把草根打落在雪地里:“闲得慌?把枪擦干净去,别跟野草较劲。”

“不是较劲,就是觉得稀奇。”臭虫嘟囔着,却还是听话地收起刺刀,可眼睛还盯着雪地里的草根,“人都快冻死了,这破草根倒还挺会享受的。”

正在铲雪的士兵抬头嗤笑一声:“这盆地里的草,就算被雪埋一个月,开春照样冒绿,估计是底下的腐土肥,养得它们禁冻。”

话听着在理,臭虫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浓。

两翼的枪声还跟爆豆似的没停,偏偏最关键的中心区域静得诡异,这他妈算什么事?

就像你费劲包了一盆肉饺子,上桌了却不吃饺子,反倒捧着碗饺子汤喝得津津有味。

天色彻底黑透了,风像是挣脱了束缚的疯狗,没了树木遮挡,在盆地里横冲直撞,刮得人脸生疼,呜呜的吼声跟鬼哭似的。

原先林间的树木早被砍得精光,里头不乏以前碰都碰不得的保护物种,现在全堆在柴火堆里烧得噼啪响。

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顾得上什么草木贵贱,能烧火取暖、撑过这晚就是天大的事。

臭虫打着哈欠,一脸正色的提高了警惕,双手笨拙地翻查着弹挂里的四个弹匣。

防寒手套太厚,并且加了小部分羊绒,指尖根本使不上劲,摸弹匣、查弹药都格外困难,连拉动枪栓都得费老大劲。

可他不敢摘手套,零下40多度的气温,手指露在外头五分钟,保准冻得发黑坏死。

战壕里的积雪还在悄无声地增厚,那些耐冻的草根藏在冻土下,像无数双窥伺的眼睛,悄无声息地陪着他们,等着夜色里即将展开的厮杀。

……

南郊贫民区,倦怠像返潮的墙霉一寸寸爬满神经。

“要干仗”的念头像过期槟榔,嚼着嚼着就只剩渣。

大伙脖子伸了半天,也没听见一声屁响,于是干脆把杀气折成纸飞机,哈口气。

嗖,飞进臭水沟,谁爱捡谁捡。

“四个三带一对五!”

篝火前,刘福春瘦黑的胳膊一抡,扑克牌“啪”地砸在地上,瞪着铜铃似的眼扫过对面两人,腮帮子鼓得老高,透着股输急了的憨劲。

“王炸。”

张涵倚着从汽车坐垫上拆下的海绵,指尖夹着两张牌慢悠悠一扬,轻飘飘落在牌堆上,眼皮半垂着,坏笑道:“谁赞成,谁反对?”

“这他妈没法玩了!”

沈大山猛地把手里的牌往地上一掼,敦实的身子往地上一蹲,手使劲挠着后脑勺,头发被薅得乱糟糟,“老子好不容易凑手好牌,你他妈炸弹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扔!”

刚骂完,就见张涵指尖一弹,最后两张牌“嗒”地落在他散落的牌旁,正是一对二。

张涵慢悠悠收回手,胳膊搭在膝盖上,斜睨着他笑,眼里满是促狭:“牌技不行就认栽,别赖炸弹多。要不你服个软,下次让你先出?”

“认个屁!”沈大山伸手把地上的牌胡乱扒拉到一起,气呼呼地洗牌,“再来一局!这回老子要是再输,把我那半块压缩饼干给你!”

蹲在篝火侧旁看了半天的姜广涛猛地直起身,双手往冻得发麻的膝盖上一拍,急声道:“还打个屁的牌!木材快烧光了,这栋楼里能拆的木质家具、能烧的纸张全搜空了,剩下这点柴火,撑到天亮都悬!”

“那就叫几个人去周边的楼里搜,多大点事。”

张涵瘫在海绵坐垫上没动,语气漫不经心。

“可……叫谁去啊?”姜广涛缩了缩脖子,双手插进袖筒里来回蹭着取暖:“天这么冷,积雪没到脚踝,深一脚浅一脚的,行动太费劲了。”

“随便挑两个去呗,”

张涵依旧瘫着没动,只是声音陡然沉了几分,“不然你还想让我动?”

“哪能啊张哥!”

姜广涛立马堆起笑,腰下意识地弯了弯,脚下悄悄往后蹭了两步,语气里满是讨好,“您是小队长,这种跑腿的活哪用得着您动手。”

他收住脚步,眼神飞快地在周围缩着身子烤火的人里扫来扫去,眼珠子转得飞快,心里暗暗掂量着,该点哪两个软柿子的名才不会惹麻烦。

就在他刚抿了抿冻得发僵的嘴唇,准备开口喊人的时候,后方沉寂了大半天的炮兵阵地,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响。

几十门火炮瞬间齐射,在暮色里炸开一片刺眼的火光。

之前的打击早把坐标校得精准,这会儿直接是饱和覆盖。

“这炮仗放得,歇了还不到一个钟头吧?”

沈大山手里捏着牌,头都没抬,一门心思地发牌,炮声震得他耳朵嗡嗡响,却半点没影响他打牌的兴致。

张涵却没了继续玩的心思,往海绵垫上一歪,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老子打累了,不玩了,眯一觉。你们几个警醒点,盯紧点周围。”

沈大山和刘福春手里的牌顿在半空,俩人对视一眼,脸上全是傻眼的神情,却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悻悻地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