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蔡正华声音有些发颤,但不敢反驳,连声答应:“是,是,张省长,我明白,我一定深刻检讨,承担责任。”
放下电话,张悦铭冷笑。蔡正华是他提拔起来的,知道轻重,让他当这个“尾”,最合适不过。
希望能暂时挡住调查组的锋芒。
但这还不够。他需要试探胡步云的底线。
他沉吟片刻,给省政府政策研究室主任打了个电话,以探讨工作的口吻,看似无意地提到:“最近省里事情多,步云书记压力也大。你们研究问题要全面,比如浩江项目,初衷是好的,不能因为执行中的问题就全盘否定。要注意维护班子的团结形象,北川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他知道这话很快会传到胡步云耳朵里。这是一种含蓄的警告,也是求和信号。
同时,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他给京都一位已经退下来但余威尚存的老领导家里打了个电话,没有直接诉苦,只是“汇报”了一下北川近期的工作,重点强调了维稳的艰难和个别同志“急于求成”可能带来的风险,希望老领导“保重身体,有机会多关心一下北川的发展”。
他知道,这种点到为止的“问候”,比直接求救更有效。
做完这些,他感到一阵虚脱。
权力就像毒品,明知危险,却已深入骨髓,难以割舍。
他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是拼死一搏,抛出收集的那些关于胡步云阵营的“黑材料”,把水彻底搅浑?还是……接受可能体面退场的唯一机会?他内心剧烈挣扎,每一个选择都仿佛通往悬崖。
胡步云坐在办公室里,听着龚澈汇报张悦铭那边的动向。
“水利厅蔡厅长已经主动找调查组谈了,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说是监管不力。另外,政策研究室刘主任那边传来消息,张省长似乎希望事情不要扩大化。”龚澈低声道。
胡步云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张悦铭开始“断尾求生”了,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在胡步云看来,蔡正华确实是个不错的挡箭牌,但分量明显还不够。
“告诉天泉书记,调查要实事求是,该查到哪一级就查到哪一级。蔡厅长的‘担当’精神可嘉,但项目的决策过程和更深层次的利益关联,不能模糊处理。”胡步云指示道,“特别是项目审批环节的专家评审意见,当初有没有受到不当影响,要重点核实。”
他要把张悦铭试图切断的“尾”和“身”重新连接起来。光是执行层面的问题,不足以让一位省长倒台,必须触及决策责任,甚至更高层面。
把证据做完整了,形成闭环,再送到京都纪委或者高层人员的桌面上,才有一点胜算。
对于张悦铭传递过来的“求和”信号,胡步云心知肚明。
他并不想把张悦铭逼到绝境,那样造成的政治动荡太大,不符合北川的利益,也可能引发高层对他掌控能力的质疑。
他的目标是让张悦铭“合理”退出,同时借此机会肃清张在北川政府系统内的残余影响力,为接下来的能源转型和新省长上任扫清障碍。
胡步云也知道,这个新省长不会是自己。
但他要为北川做足够多的事情,为北川形成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环境和经济转型与高质量发展做足够多的事情。
这才是高隆、楼锦川和宋家竭尽全力把自己推到这个位置上的初衷。
至于上官芸的仇……胡步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心里如针刺一样的痛。
真相很重要,但活着的人更重要。扳倒张悦铭不等于真相大白,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梁文渊,甚至可能更高层的身影,需要更缜密的布局和更长的时间。他必须忍耐。
他让齐俊成以省委办公厅的名义,起草了一份关于浩江事件应急处置和初步反思的报告,基调是坦诚面对问题、坚决整改问责、维护群众利益。
报告没有点名张悦铭,但通篇强调“决策科学性”和“监管有效性”的重要性,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批判。这份报告被适时地报送京都相关部门,也抄送了各位省委常委。
程文硕结束考察回来了,给胡步云打电话,声音带着兴奋:“书记,我回来了。浩江那边你放心,我安排的人盯着呢,那边几个关键人物,包括他那个妻弟,最近活动频繁,好像在转移一些资产,都在我们视线内。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