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儿蹲着，手还握着小团子的手。她的指尖能感觉到孩子掌心的温度，微暖，不抖。主控台的屏幕亮着，那道波动依旧在，细弱，但持续。
楚墨渊站在终端前，手指在面板上滑动。数据流一行行刷新，频率曲线逐渐稳定。他低声说：“不是攻击信号。”
林悦儿抬头看他。
“是回应。”他说，“和心源树的共振波一致。”
小团子眨了眨眼，把脸转向天空的方向。他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林悦儿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记下来。”
从那天起，主控室多了一个新记录项。每天早上七点，小团子会坐到监测环前，闭眼几分钟。等他再睁开眼，屏幕上就会留下一段波形。他不说那是什么，只是把它画成星星，贴在控制面板的右上角。
第三天，一颗蓝星。
第五天，两颗黄星并排。
第七天，一串连在一起的小光点，像一条线。
没人问这些代表什么。巡逻舰的驾驶员开始在出发前看一眼面板。医疗组换班时，会顺手数一下星星的数量。有一次，一个实习生悄悄模仿小团子，在休息区转了个圈，哼了两句不成调的音节。第二天，有三个人跟着做了同样的事。
林悦儿没看见，但她收到了一份报告：昨夜值班人员焦虑指数下降百分之十二。
她把报告放在一边，打开心源空间。
空间里安静。土壤湿润，空气里有淡淡的草木味。她走到角落，看着那株还没长开的灵草。叶片偏黄，茎干细弱，系统提示浮在旁边：【需持续稳定的情绪共鸣方可成熟】。
她拉过一张小凳子坐下。
“今天柳如烟开店了。”她说，“门口挂了红灯笼，她自己写的招牌，歪歪扭扭的，但挺好看。有个小孩路过，站那儿不肯走，一直盯着招牌上的兔子图案。”
她停顿了一下。
“她请我喝了一杯热杏仁茶，说以后每卖出一百份低卡甜品，就捐一份给康复中心的孩子。”
她伸手碰了碰灵草的叶子。
“我觉得她比以前开心了。”
第二天她又来。
“顾南洲昨天开会，把我的方案放第一位。他没说什么，就是把投影翻到下一页的时候，多停了两秒。”
第三天。
“许明川治好了一个难缠的病人。那人出院前写了封信，字特别工整。许医生把它夹在病历本里，但我看见了。”
第七天清晨，她推开空间门时，闻到了一点甜香。
灵草开了花。花瓣呈淡金色，边缘泛着微光。它轻轻晃了晃，洒出一些细小的光点，像尘埃，又像种子。那些光点穿过空间边界，消失在现实中。
半小时后，生态修复组发来消息：三号星球土壤微生物活性提升百分之六十，原因不明。
林悦儿把最后一片花瓣摘下，放进运输容器。标签上写着：共情孢子，批次07。
楚墨渊在实验室收到样本时，正盯着一组数据发愣。
能量转化效率卡在17%。心源力输入稳定，输出却始终衰减。科研组有人低声说：“也许情感能量没法量产。”
他没说话，调出了另一份档案。
那是林悦儿使用系统的全部记录。生命体征、情绪波动、操作时间。他一条条往下翻，直到看到某个节点——澄心剂首次大规模投放的那一刻。
她的心率平稳，呼吸均匀，脑电图显示她正在想一件事：**希望他们都能好起来**。
不是战斗，不是胜利，不是证明自己。
只是希望别人好起来。
他站起来，走到实验舱前。舱门上写着“双人协同操作测试”。之前没人敢进，因为规则很奇怪：必须两人同时输入指令，且系统要检测到双方心理状态同步率高于85%，才能启动。
他按下通讯键。
“林悦儿，来一趟实验室。”
十分钟后，她站在他旁边。
“试试？”
她点头。
他们走进舱内，面对面站好。系统开始扫描。几秒后，指示灯由红转黄。
“放松。”他说。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下。“你上次这么紧张，还是调试净化弹的时候。”
他耳尖动了动，但没说话。
指示灯变成绿色。
启动成功。
能量转化效率跳到89%。
实验室里一片安静。有人低头重新算公式，有人开始拆解旧模型。楚墨渊摘下手套，在项目书上写下新名字：灯塔计划。
当天下午，培训中心传来消息：新学员集体焦虑情况缓解。负责人说是小团子的功劳。
林悦儿过去看了一眼。
午休时间，训练场中央围了一圈人。小团子站在中间，背着手，一本正经。他喊一声“开始”，所有人就原地转一圈，然后随便哼几句。
没有规则，没有评分，甚至没有歌词。
但他们做完之后，脸色都轻松了些。
一个女孩跑过来问：“这个叫什么游戏？”
小团子摇头。
“妈妈说，有些光不需要名字。”
她没再问，只是笑着跑回去，加入了下一圈。
林悦儿站在门口，看了很久。
晚上她回到主控室，发现小团子已经趴在儿童椅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张刚画好的星星贴纸，没来得及贴上去。
她轻轻接过，走到面板前，把那颗星星贴在最上方。
下面已经有三十七颗。
楚墨渊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灯塔计划第一批试点申请交上来了。”他说，“有十二个站点报名。”
她点头。“共情孢子下周发往六号星球。”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外面，巡逻舰的灯光一闪一闪，像呼吸。远处船坞有工人在检修舰体，金属敲击声断断续续传来。
“你觉得，”他忽然开口，“我们能一直守下去吗？”
她转头看他。
“我不知道能守多久。”她说，“但只要我们在，灯就不会灭。”
他看着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左肩的胸针。银色的树叶形状，在灯光下有一点反光。
小团子在梦里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
林悦儿走过去，给他掖了掖毯子。
主控台的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新的波动出现了。
这次比之前清晰，节奏稳定，像心跳。
小团子迷迷糊糊睁开眼，指着屏幕。
“他们在听。”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