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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一寸寸磨人。

裴砚秋此生从未尝过这般如坐针毡的滋味。

既不能擅离,便只能硬着头皮在此枯等。

未及一炷香,孙安步履匆匆踏入殿门。

“陛下龙体倦怠,已移驾偏殿歇息。”张总管压低声音,“还请孙御医瞧瞧颜大人的状况……”

孙安目光一扫殿内,心头暗惊。

早听闻今日陛下亲审秦铮,场面必不寻常,却未料竟乱到这般境地。

秦铮形容枯槁,满脸疯癫之色,眼神涣散如痴傻,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颜覃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口鼻溢血,面色青灰如纸。

他二人是姻亲关系,孙安早有耳闻,见颜覃这般模样,倒不算意外。

只是……

裴家那兄弟,怎会也在此处!?

眼下却不是深究之时。

孙安上前,以锦帕拭去颜覃唇角血迹,翻转其身躯把脉细查。

越诊视,眉头皱得越紧。

“这……”

脸上满是迟疑。

张总管瞧着他神色,心底发慌,轻声追问,“孙御医,颜大人这境况……可有生机?”

孙安并未即刻作答,又把了半晌脉,望着颜覃,眼底疑云密布。

“孙御医?”张总管声调微提,难掩焦灼。

孙安回过神,沉默良久,终是缓缓摇头。

裴砚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头骤喜——莫非颜覃已是回天乏术?

这般死了,才是最好!

张总管更是急得团团转,“莫非……”

陛下还等着审颜覃,这人若是没了,可如何是好!

“张总管,颜大人这病症……老夫无十足把握。”孙安沉声道。

张总管一愣,“孙御医此话怎讲?”

孙安捋须的手顿在半空,长叹一声,“老夫疑他中了毒,却辨不出毒源。甚至……连是否真的中毒,都不敢断言。他体内脉象诡谲,一时之间,实难定论……”

张总管听得一头雾水。

孙安可是太医院翘楚!连他都束手无策,这可如何向陛下交代?

“那、那眼下能否先让他醒转?”张总管急声问道。

孙安面露难色。

“老夫倒能拟一方子试试,却不敢保证必定见效。观其脉象,近日定是忧思过重,心神受创,气血耗竭本就虚弱……今日呕血,想来是受了极大刺激?”

张总管欲言又止,抬眼朝秦铮方向示意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孙安了然,不再多问。

走到案前斟酌许久,方才落笔写就药方。

递与张总管时,神色仍带犹豫。

“老夫医术浅陋,这方子,或许也难……”

余下的话虽未说透,张总管却已领会。

他接过药方正欲转身,余光瞥见裴承衍,忽又想起一事,脚步顿住。

“不如……再等等?苏二小姐想来也快到了,届时让她瞧瞧方子是否需调整,孙御医以为如何?”

“苏二小姐也要来?”

孙安先是一怔,随即如释重负,连声道,“甚好甚好!那就等苏二小姐驾到!或许,她能有破解之法!”

他来得仓促,竟不知已传了苏欢入宫。

此刻听闻其名,孙安顿时心头安定——纵使方子有疏漏,苏欢也定能修正!

紧绷的神经一松,孙安脸上竟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意。

“先前濯王受伤,便是苏二小姐妙手回春,她来了,定然无碍!”

先前尚有不少人不服苏欢,可经数次事件,众人早已深知,她的医术远在众人之上。

是以如今,连孙安听闻她要来,都觉心头一宽。

张总管见他这般反应,笑着应下。

“既如此,便再稍候片刻!”

裴砚秋听着二人对话,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难不成他们真把苏欢当活神仙了?

颜覃此刻出气多进气少,说不定下一刻便要断气!

苏欢纵有通天本事,也未必能事事如愿!

想当初在裴府,她也曾为父亲诊病,结果呢?

父亲还不是照样撒手人寰!?

念及此,裴砚秋心绪渐定。

只需再等等……

“苏二小姐到!”

殿外通传声响起,裴砚秋心头一跳,下意识转头望去。

不止他,殿中数人皆齐齐望向门外那道款款而来的身影。

张总管顿时喜上眉梢。

“苏二小姐!您可算来了!”

苏欢踏入殿门的刹那,目光已将殿内情形尽收眼底。

她神色平静无波,唇角微扬,“苏欢来迟,望乞恕罪。”

“不迟不迟!”

张总管连忙将事情原委简要说了一遍,递上孙安方才写就的药方,

“这是孙御医刚拟的方子,烦请苏二小姐先为颜大人诊脉,再看看此方是否需增减——”

苏欢这才将目光落向颜覃,黛眉微蹙。

孙安见她这般神色,只当她也觉得棘手,忍不住开口,“老夫方才为他诊脉,只觉其脉象虚浮,气若游丝,似是中毒,又似不然,不知……”

“确是中毒。”苏欢语气平淡。

“什么!?”孙安惊得瞳孔一缩。

苏欢的语气笃定无比,可、可她才刚进来,尚未为颜覃把脉啊!

她竟是这般看出来的?!

裴砚秋更是冷笑出声,语气尖刻。

“久闻苏二小姐医术通神,银针渡厄出神入化,不过数日未见,能耐竟又涨了!不诊脉,只消扫上一眼,便知颜大人所患何症!这般本事,放眼天下,怕是无人能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