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
刚踏入地下室,刺耳的撞击声便扑面而来,混杂着沉闷的咆哮,让这阴暗的空间更添几分森然。
贺鸿煊与阿瑞斯快步往里走,他下意识打了个响指,想唤出微光照明,指尖却只泛起一点微弱的火星,随即熄灭。
“真搞不懂你,为了两个不值得的女人,把自己一个系都献祭了。”
阿瑞斯撇撇嘴,说着张开手掌,一团翡翠色的火焰腾起,柔和的光芒瞬间驱散了黑暗,照亮了地下室的全貌——正中央的铁笼里,穆天霜正疯狂地扑撞着栏杆,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当看清穆天霜的模样时,贺鸿煊喉头一哽,长长地叹了口气。
西伯利亚的严寒让尸体没有腐烂,可他周身皮肤已泛出死灰般的青黑,甚至隐隐长出了稀疏的尸毛,每一处细节都在昭示着:这具躯体早已死去多时。
“所以,我只是勉强拼凑了他的肉体,他的灵魂……根本没能回来。”贺鸿煊的声音有些干涩,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他费尽心神换来的,不过是一具失去神智的行尸。
“贺,别太苛责自己,你已经做得够多了。”阿瑞斯难得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阿瑞斯问道,目光落在铁笼里仍在挣扎的身影上。
“先带回帕特农吧。”贺鸿煊望着铁笼,眼神复杂,“或许那里的秘法,还能从这具躯壳里找到些残存的记忆碎片。”
“行。”阿瑞斯点头应下。
至于复活穆晚棠的双亲,贺鸿煊此刻绝口未提。
复活神术的限制本就极多,更何况对施术者的反噬极大。
当务之急,是先将那两具遗体妥善冷藏,等将来有机会,或许能用些筹码与叶心夏交换,再做打算。
走出地下室,寒气扑面而来,贺鸿煊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混沌的思绪稍稍清明。
见到唐瑜宁、海蒂和乌瑟曼在不远处等候,几人简单寒暄了几句,海蒂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这一年,我会带领奥霍斯圣的国府队在全世界历练。”
贺鸿煊说道。
“什么?”
海蒂脸色微变,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错愕,“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
贺鸿煊看向她,眼神平静: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安排。最主要的,是借着历练的名义,暗中寻找那些失踪的孩子。”
海蒂眉头紧锁,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警惕:
“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她当初不惜以性命相托,全力帮贺鸿煊周旋,除了两人多年的交情,最关键的便是为了那些失踪的孩子。
阿尔卑斯学府虽有名望,终究只是一所学府,底蕴有限,想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群被刻意藏匿的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贺鸿煊背后的奥霍斯圣学府,根基深厚,人脉遍布各地,只要他肯真心投入,找到孩子的希望无疑会大得多。
贺鸿煊自然明白她的顾虑,缓缓摇头:“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只是国府队历练是早就定好的事,无法推托。借着这个由头,我们能更自然地出入各地,不易引起旁人怀疑,反而更利于寻找。”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寻找孩子的事,我会亲自跟进,绝不会敷衍。若是有任何线索,第一时间通知你。”
海蒂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眼神坦荡,不似作伪,紧绷的神色才稍稍缓和。她知道贺鸿煊的性子,一旦应下的事,极少食言。只是此事关乎太多孩子的安危,她实在无法不紧张。
“好,我信你这一次。”海蒂最终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凝重,“但若是让我发现你分心……”
“不会。”贺鸿煊打断她,语气笃定,“那些孩子,我会找到的。”
唐瑜宁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插言。
他知道贺鸿煊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是权衡了利弊——既不能耽误国府队的事,又要兑现对海蒂的承诺,这大概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了。
海蒂见贺鸿煊言语恳切,神色间并无敷衍,便微微颔首:“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我得先回去一趟。有任何发现,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贺鸿煊点头应下。
阿瑞斯这时也摸了摸下巴,说道:“我出来得也够久了,雅典那边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也该回去看看了。”
“嗯。”贺鸿煊应了一声,目送海蒂和阿瑞斯各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他转头看向乌瑟曼:“你呢?”
“我回奥霍斯圣。”乌瑟曼答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对学业的郑重,“回去还得赶我的毕业考核,再拖就来不及了。”
唐瑜宁在一旁听着,看向贺鸿煊,眼里带着好奇:“怎么?你不打算回奥霍斯圣?”
“不了。”贺鸿煊摇摇头,望着远方的天际线,
“国府队已经出发历练了,按时间算,他们该到美国了。美国那边我先不去,打算……先回国一趟。”
“回国?”
唐瑜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回华夏?”
魔都的风里还带着血液的余味。
经过一年多拉锯般的苦战,浦西终于被人类一寸寸收复,断壁残垣间,军法师们正抓紧时间修缮防御,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黄浦江面像一条沉默的界碑,东岸的浦东仍被海妖盘踞,西岸的人类法师阵列严整,隔着浑浊的江水与那些鳞甲闪烁的怪物对峙,空气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
吴泾镇的广场上,数万名军法师列成整齐的方阵,铠甲上的霜雪映着天光,却掩不住他们眼底的炽烈。
手中的魔能枪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腰间的魔能炮蓄势待发,崭新的魔能盔甲在残阳下勾勒出坚毅的轮廓——这些都是无数个日夜赶制出的新装备,带着沉甸甸的希望,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镇国军南军部第一先锋团的军旗在最高处猎猎作响,红底金字的“先锋”二字被风扯得笔直,在阴沉的天色里像一团燃烧的火。
周围的断墙还留着火系魔法灼烧的焦黑印记,碎石瓦砾间,一面面新挂的旗帜却将疮痍遮去大半。
“还我河山”“打过黄浦江”“收复浦东”——这些用朱砂混着热血写就的标语,在猎猎风中舒展,字里行间的决绝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每个军法师的心上。
队列前方,肩扛将星的中年法师叶飞抬手正了正军帽,帽檐下的目光扫过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身影,每一张脸都刻着风霜,却透着同一种悍不畏死的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扩音魔法传遍广场的每个角落,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弟兄们!五年前,那些海妖踏碎了我们的家园!他们占我土地,杀我同胞,甚至把我们的袍泽弟兄当成养料!五年前,我们退了——退之前我就说过,这暂时的退让,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站起来,留着这身残躯,战死在收复国土的路上!我还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们打回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柄出鞘的利剑:“今日!我叶飞说到做到!”
“今日,我们就杀过黄浦江去!”
他猛地抬手,指向江对岸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土地,
“为了收复失地!为了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让那些畜牲知道,我们华夏法师的血不是白流的——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山崩海啸般的呐喊瞬间掀翻了广场,军法师们齐刷刷地举起魔能枪,枪尖直指天际,声浪撞在断墙上,反弹回来,又汇入新的呐喊,一波高过一波,连黄浦江的浪涛似乎都被这股气势震得矮了几分。
叶飞望着眼前这片沸腾的人潮,眼眶微微发热。
五年了,从溃败时的绝望,到卧薪尝胆的隐忍,再到今日的整装待发,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传我命令!”他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各部队检查装备,午夜时分,强渡黄浦江——”
“是!”
数万声回应汇聚成一股洪流,冲散了天边最后一丝阴霾。
夜色渐浓,吴泾镇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颗颗蓄势待发的星辰,映照着军法师们坚毅的脸庞。
对岸的黑暗里,隐约传来海妖的嘶吼,却只让这边的火焰燃烧得更旺——
今夜,必将是一场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