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的大多数，死在了这四方战场……”
宋小鱼接过话，她的声音因为大哭过一场，反而显得异常冷硬。
只是，那双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实在不符合她英姿飒爽的剑修形象。
“剩下的一小部分，又死于背信弃义的三宗之手，真是……可恨至极！”
“嗷呜？不许说归元宗的坏话！”
化作灵猫大小的林呜呜，不满的挥了挥爪子，他从来不掩饰对宗门的偏爱。
他从小就入了归元宗，慢慢成长至今，对宗门的认同感发自肺腑。
宋小鱼也是一时激愤脱口而出，毕竟她出身归元宗，批判自家宗门纯属误伤。
立刻改口道：“呜呜你说的对，归元宗除外……”
林溪没心情参与他们的话题。
她的眼睛也有些肿，只默默运转仙力，将一缕生机覆盖在眼周，肿胀很快便消退了。
“也许，这就是天意弄人吧……” 她低声叹喟，听不出太多情绪。
林呜呜跳上她的肩头，却犯了愁：“老大，我们……要把他们都收起来吗？”
他刚刚数了一回，可很快就放弃了，压根就数不清。
可是，这么多的骸骨，要怎样才能全部妥善地带走呢？
林溪的本意，是想先将几位“先生”的遗骸请回。
但除了从少数残留的、特征明显的武器或饰品上猜测，根本无法准确区分。
眼前每一具骸骨，曾经都是鲜活的千重楼弟子，说不定好些还与她一起在学院里学习过。
林溪沉默片刻，就领着宋小鱼三人，凌空对着这片骸骨，郑重地行跪拜大礼。
心中默念：弟子林溪，与众同门在此。
虽暂未寻得诸位先生灵识的踪迹，但请先容许弟子，奉请骸骨、归返故土。
三拜九叩，礼数周全。
最后，取出特意炼制的青玉盒，那是请大器师专程为眼下这种情形炼制的。
青玉盒在炼制时融入罕见的芥石，盒内自成空间，能最大程度保持现状。
林溪用最轻柔的力量，将附近一片区域的骸骨连同它们身下的焦土，小心翼翼地、按照原貌整体移入盒中。
刚刚将青玉盒收入空间，异变陡生！
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黑气，从废墟与骸骨中渗出，向着半空汇聚。
起初只是淡淡的，很快便相互融合，形成一片不断翻滚、扩张的黑雾！
黑雾之中，传来阵阵嘶吼与哀嚎，扭曲的骷髅幻影与充满怨恨的血红眼眸交替闪现。
无尽的愤怒、痛苦、不甘凝结成实质，沉甸甸地压下来。
黑雾如有生命般，迅速蔓延，将林溪几人连同防护罩一起，团团包围！
林溪心中一痛：“难道，这就是英灵化作的怨气么……”
浓浓的怨气如同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般拍打着防护罩边缘，试图将其侵蚀、吞没！
“这……” 宋小鱼手上的电弧闪了闪。
“怎么办？” 羲长乐脸色发白。
何飞岩也站了起来，如临大敌。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手足无措。
以他们的能力，驱散甚至消灭这些怨气并非难事。
可问题是，他们并非普通的怨魂恶鬼，他们是为了守护千重界，陨落于此的先祖英灵。
至少，是他们残存的执念与怨念所化。
难道，在他们死后都得不到安宁、备受煎熬之后，还要面对小辈们挥来的剑？
“表姐！” 羲长乐忽然想起什么，小声急促地道：“要不要……试试紫魂烛？”
林溪心神激荡之下，竟一时忘了此物。
闻言立刻挥挥手，一整排紫魂烛凭空出现，她屈指一弹，几点火星精准地落入烛芯之上。
“噗”地轻响，十支紫魂烛被同时燃起，柔和的紫烟飘飘袅袅。
这烟气并不浓烈，却带着一股清冽的新竹香气，将那股血腥腐朽的怨气压了下去。
紫烟如同轻柔的纱帐，试图将黑雾包裹、安抚。
过得半刻，林溪放出一缕神识，只见被紫烟触及的黑雾边缘，扭曲的骷髅幻影稍微平复了一些。
隐约间显露出一张张模糊的、泛着黑青的面容轮廓，虽然依旧诡异，却少了几分狂暴。
紫魂烛果然有效，只是，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慈云大师的传音在她耳边响起：“林施主，请将紫魂烛，移至此处。”
林溪看了一眼在紫烟中缓缓变化、却依旧规模庞大的黑雾，决定暂且退去。
“走吧……”
她叫上不忍离去的小伙伴们，冷静道：“先去看看纪无双那边怎么样了，祭坛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他们根据指引来到祭坛。
千重楼的弟子们最初那无法抑制的痛哭声，已经渐渐止歇。
心中的悲痛，化作了沉默而坚定的行动力。
一座气势恢宏的祭坛，已经拔地而起。
祭祀，可唤醒并安抚先祖英灵，涤清怨煞，尽可能帮助他们恢复灵识的清明。
这是众人早在临仙殿时，就商定好的步骤。
祭祀之地，选在这片战场的中心区域，离那道剑痕化作的沟壑不远。
百余位修士，最低也是元婴，最高则为大乘，此刻正各司其职。
他们同时出手，灵力在不同属性的材料上流淌、雕琢、融合。
建造的速度，快得惊人。
祭坛的底座，是一整块晶灵白玉制成的圆形高台，直径不下百丈，高出地面约三丈，共有九级宽阔的台阶延伸至高台上。
高台的地面、边缘与石栏上，雕刻着千重楼的星辰图腾，每一道刻痕都在晦暗的天光下，流转着肃穆的微光。
八座略小的祭坛，按照古老的方位，等距环绕在高台边缘，也形成一个圆圈。
这八座祭坛中间，各自矗立着一尊栩栩如生的神兽石雕，镇守着各自的方位，共同拱卫着中央。
紫魂烛层层叠叠像小山一样，摆放在周围的祭坛上。
所有的烛芯都被点燃，成百上千道紫烟袅袅升起。
起初各自飘散，很快就形成一大片紫烟，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祭坛护持在其中。
位于圆圈正中央的那座主祭台，规模最为宏大。
台面之上，供奉着一卷高达一丈的厚重卷轴。
卷轴并非凡物，通体流转着温暖而纯粹的金色灵光，此刻被小心翼翼地摊开一小截。
那一小截显露出的卷轴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着无数名字，只扫上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名字呈现出不同颜色的灵光。
清冽的新竹气息，变得越来越浓郁，似乎拥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不知是不是祭祀的原因，浓郁黑雾有些躁动，他们被紫烟吸引，不知不觉的停止了哀嚎与嘶吼。
开始不由自主地，一丝丝、一缕缕，朝着祭台的方向，朝着那片温暖的紫烟汇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