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展成了逃犯后,全城戒严,夜里火光漫天,这之中自然也包括谢家祖宅。
祝余贴在围墙后,来往皆是乌压压的黑甲军,这样的情形下根本没有办法与阿笙他们汇合。
眼看着戌时就快到了,她不得已只能走到暗巷,再度敲响陈伯家的门。
“陈伯,是谢夫人让我来的。”她语气急迫四处张望着,因今日是柳大壮的模样,陈伯并未认出她来。
“先进来。”陈伯打量着后头的追兵,来不及问,着急将她拉进屋子。
他显然被外头那阵势吓到了,警惕问道:“谢夫人如今还在狱中,你是如何逃出来的?还有门外的那些官兵又是怎么一回事?”
祝余想了想道:“公子越狱,外头都是追捕他的黑甲军,夫人担忧命我来找您,想看看公子有没有来过这里。”
“公子逃了?”陈伯松了口气,像是早有预料般自语道,“逃了就好,逃了就好,公子他不该死。”
他不该死,那谁该死?这些人都有一个连结,李雅君。
祝余故意引导道:“是啊,该死的是那谢家,如今能为夫人报仇自然畅快!不过,陈伯您也曾受过先夫人的恩惠?”
陈伯听闻有些动容,他望向那无名牌位,眼眶逐渐湿润起:“夫人之死,是我一生所憾啊。”
“为何如此说?”
他缓缓道来:“我与夫人的相识也是机缘巧合,那时夫人有孕,而我顶替了谢府雇去照顾的大夫。当时的我赌钱欠了不少银子,铤而走险做了偷鸡摸狗之事,还险些害得夫人难产。”
怪不得,李氏生产后身子就大不如前,原来是这假大夫的缘故。
“夫人得知后没有将我交予官府,而是替我还清赌债。”陈伯拿起袖子抹泪。
她真心安慰道:”是啊,先夫人她,定是个暖如旭阳的女子。”
“没错。”陈伯抚过桌角,哽咽道,“夫人她知我自小生活在医术世家,会点医术,就鼓励我彻底戒赌从医。她同我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堂堂正正做人,挺直腰板走路……”
“那为何陈伯你?”
“就在一切最有希望时,夫人在家中病重身亡。”说到此处,陈伯捶胸顿足,“若我不偷懒,早些学会医术,夫人可能就不会死!”
祝余轻叹一声又问:“所以,夫人是中毒而亡?”
陈伯摇头道:“或许吧。夫人死后,谢家封锁得如铜墙铁壁,再然后,谢家迁至清河,我就失了做大夫的初心,用夫人留给我的银两在附近购置了一处宅子。”
“你没必要守着谢宅,那你想守着的那人,是谢大人?”祝余推测。
陈伯没想到她能明白自己,激动道:“是啊,夫人最疼的就是公子,我的一生都是夫人救下的,眼下做个打更的也只是想为夫人默默护着公子长大。”
这几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却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被人利用。
祝余叹道:“你们可曾想过,此仇虽报,但谢公子也快被你们害死了。”
“不可能!”陈伯扶住案角坚定道,“那西耀来的鬼师都同我们说了,她有偷龙转凤的本事,到时候自然能将公子和夫人她们都救出来。眼下,公子不是已经逃脱了吗?”
她还是选择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可能伤害他的话:“陈伯,练无名不会去救人,因为她一直都在骗你们,她才是那个真正的西耀叛贼,接近你们只是为了扳倒谢家,对付朝廷。”
“骗子?”陈伯的眼微微瞪圆,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这,这不可能……”
门外,忽而传来几声急促的叩门声。
祝余一个转身躲进里屋,陈伯则久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良久才去开了门。
本以为敲门的是排查的官兵,谁料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还背着个受伤的女子,瞧那样子奄奄一息。
“老人家,可否让我们在此避一避,我们不是坏人。”顾长柏掩了掩伤口假意笑道。
还未等陈伯开口拒绝,里屋快步走出一青衣姑娘,她眼神本是欣喜,直到看到阿笙苍白的脸愣在原地。
顾长柏愧疚道:“小余儿,都是我的错,阿笙她……”
她的心乱跳,理智告诉她要快点扶住阿笙。阿笙的手脚凉的像冰块,她的后腰上插着一把短刀,鲜血已经将顾长柏长衫的下摆都浸染了。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发颤。
顾长柏叹道:“小余儿,原来全帮的人与练无名是一伙儿的,他们此前就是如此算计了射北望。小余儿,你骂我吧,这回是我没有保护好阿笙……”
青书也跟着跪在地上道:“阿笙姑娘本可以逃的,她是为了回来救我,才被人背后插刀。姑娘,你杀了我,青书愿一命抵一命!”
“什么一命抵一命,她还没死!”祝余握紧着双手道,“阿笙的命,没人能拿得走!”
她缓过神来,用干净的布帛压住后腰的伤口止血,余光瞥见阿笙的手心握着一朵红色的花。
四瓣的红花,这花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来不及细想,收起花随道:“青书,想办法出去找大夫,越快越好!”
“等你们找来大夫,她可就要死了。”身后是陈伯的声音,他走到神龛旁转动了烛台,随后出现一道暗门,原来里头放着的都是药罐。
“姑娘并非夫人派来的吧?”陈伯眼一挑,随后说道,“不过姑娘若还是愿意信我,就将她交给我,我能医治。”
“你,不是打更的嘛?”顾长柏疑道,“小余儿,要不我们还是寻个靠谱的大夫来。”
“如今全城戒严,你们若想看着她流血而死,就只管去吧!”陈伯抱着手臂道。
青书本张望着门外,忽而转头道:“不好了,外头的官兵快查到这处来啦!”
不能再犹豫了,祝余果断上前道:“那阿笙就有劳陈大夫了,外头的那些人,我负责去引开!”
“好。”陈伯还是第一次被人叫陈大夫,欣然点头。
“小余儿!”顾长柏拽住了她,“你留下,我去引开他们!”
“你放心,黑甲军的人不会伤害我。”祝余的目光落在床榻上许多的阿笙道,“你要答应我,等我回来时,阿笙一定能活蹦乱跳。”
“好,我答应你。”
顾长柏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门外的火光也随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