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棘手的是舆论。
毫无疑问，现在所有的线索和舆论矛头都指向了一个结论：他秦翀的儿子是自己玩脱了，饥不择食到了连身边保镖都不放过的程度。
这盆脏水泼得是又准又狠。
更要命的是，如果他真的兴师动众查下去，极有可能牵扯出更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比如那间长租套房真正的用途，又比如房间里的药是从什么渠道流出来的，万一再顺藤摸瓜牵扯出公司定期消失的年轻人，甚至……那条关乎家族根基的献祭链条。
到时候就不止丢脸这么简单了，恐怕星竹传媒和整个秦家都会遭到灭顶之灾，永无宁日。
“到底是谁？”他面沉如铁地喃喃了一句，胸口又是一阵闷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生意对手的面孔，直恨得牙痒痒。
明知有人做了局，他却不能深究，还要帮着对手掩盖真相，这种憋屈感迫得他几欲呕血。
算了……
幕后黑手之事只能容后再查，当务之急是尽快平息这场风波，将其对公司和家族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念及此他再次看向床上萎靡不振的儿子，用尽全部自制力才忍住没把巴掌扇到对方脸上，又恨铁不成钢地警告道：“给我老实待着！风声过去之前哪儿都不许去，再敢惹事，我打断你的腿！”
扔下这句重复过无数遍却收效甚微的狠话后，秦翀霍然转身摔门而去。
厚实的门板被他甩得发出“砰”一声巨响，震得墙壁上的装饰画都差点掉下来。
秦书尧被这动静吓得一哆嗦，牵扯到伤处痛得连连抽气，缓了好久才恢复些许。
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努力回忆着那个混乱而耻辱的夜晚。
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关键的片段，最后只得低吼着用力捶打了一下太阳穴，把脸埋进枕头。
……
翌日清晨，持续了整夜的雨终于停歇。
芳华假日酒店是这片街区最高的建筑物，其独特的渐变色玻璃幕墙尤为醒目，倒映着熙来攘往的街景，还有那道正从地面停车场方向快步走来的青年的身影。
青年高挑挺拔，容貌俊秀，即便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衬衫牛仔裤，外搭款式简约的浅灰色风衣，也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仿佛自带聚光灯般引得酒店门口的一众试镜者和随行人员频繁侧目。
“嘿！应宛！这边这边！”
站在酒店旋转门旁翘首以盼的林宇西一眼就望见了那个无论身高还是颜值都极其出众的青年，连忙挥了挥手，一路小跑着迎上前来。
卫莲驻足于台阶前，客套而疏离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林宇西因熬夜和焦虑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也捕捉到了对方眼神里挥之不去的心虚和惶恐。
“早上好，林助理。”
他语气平稳，仍是惯有的听不出喜怒的调子，可林宇西听到这声招呼时却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慌忙错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赶紧的，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林宇西快速掏出手机假装看时间，借以掩饰内心的不安。
语毕，他也没等回应就率先转身走进酒店大门，卫莲并未多言，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三楼的尊享厅时，《悲欢楼》剧组的总导演程襄和几位工作人员已经坐到了临时搭建的台子后，开始面试提前到场的演员。
这部电影不愧是被业界和书粉寄予厚望的S+级大Ip，即便主演名单早已尘埃落定，今天仅仅是甄选几个戏份不重的配角，整个大厅里也是人满为患，到场的演员数量和质量也远超一般剧组试镜。
此时的等候区早已排起长队，精心打扮过的男男女女或坐或站，有的在临时抱佛脚默背台词，有的对着手机屏幕整理妆容发型，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就算卫莲这样近期才开始恶补娱乐圈知识的人也能一眼认出来的熟面孔。
林宇西第一时间跑去签到处登记，然后领着卫莲排在一列队伍末尾。
队伍移动速度缓慢，前面还有十来个人，一时半会都轮不到卫莲上场。
林宇西这人有个毛病，就是越心虚越话唠。
作为一个在底层摸爬滚打的牛马打工人，他明知道公司那些暗箱操作，但为了保住饭碗还是从最开始的三缄其口发展到后来不得已同流合污地参与了些许边缘事务。
时至今日，他的内心早已麻木。
然而面对眼前这个本已成为祭品却莫名离奇归来的青年时，也不知是何故，他所剩无几的良心总是隐隐作痛，以致根本没办法耐下性子等候。
因此排队过程中他一直没话找话，时不时就屈起胳膊肘碰碰卫莲，指着旁边同样来参加试镜的人评头论足。
“喏，看到那个穿驼色大衣、戴墨镜的没？”
他悄悄指了指队伍斜前方一个气质冷峻的高挑男人，幸灾乐祸地压低了声音：“蔚斯年！以前可是非一番不演的待爆小生，号称古装男神！”
“可惜啊，后来连扑了好几部S+，资本爸爸们觉得他不扛剧，麻溜的跑路了，现在也只能自降身价来这种大制作里捞个亮眼一点的配角镀镀金，指望能挽回点口碑。”
他话说得还算中肯，可语气里明显流露出圈内人看热闹的现实和刻薄。
卫莲循着他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见那个穿驼色大衣的男人站得笔直，下颌线绷得死紧，即使面容被墨镜遮掩了一半也能看出表情僵硬，完全没有回应旁边经纪人和助理絮絮叨叨的嘱咐。
“哦，还有那个穿粉裙子的！”
见卫莲看了过去，他先是嘿嘿一笑，又颇为轻蔑地咂了咂嘴：“那可是有名的关系户，博美影业樊董家的千金！”
“听说她本来要直接空降演女二，但《悲欢楼》剧组不差钱，后台又硬，折腾半天还是只好乖乖走流程参加试镜。”
等不到卫莲的回应，他又自顾自地叹了一句：“哎呀！今天这阵仗可真是神仙打架！”
“应宛啊，哥跟你说，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拿到这个机会的，但待会儿千万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就算选不上也不丢人，真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慰，实则暴露了他内心并不怎么看好卫莲能拿到角色，毕竟一个既没背景又没作品的新人来这种由顶级团队站台的剧组面试，大概率就是走个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