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淇没有看错，那道青灰色的影子正是一尊愁眉瞠目的不动明王雕像。
只不过这尊明王像周身遍布黑气，石雕的眼睛里透出令人心悸的暗红凶光，全无佛教传说人物应有的庄严宝相，仿佛自神坛堕落的恶鬼，携着滔天怨念袭向半空中的剑仙。
眼看着这只以明王像为躯壳的凶煞撞上来，澹台信抬肘扫出一道状如新月的剑气，恰好截断了它的攻击路径。
凶煞前冲的势头一滞，随即做出闪避动作。
澹台信则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乘胜追击，并指虚划，挥出数道紫白电光缠绕的剑气，封死了凶煞所有的退路，冲着对方的石质躯干直射而去。
“轰！轰！轰！”
剑气接连命中目标，爆开一团团炫目的光波。
凶煞猝不及防，被剑气击飞后落到远处的空地上，砸出一个龟裂纹路蔓延出十数米的深坑，烟尘四起。
“握槽……”
上官淇声音打颤，人也发着抖，但还是鼓起勇气望着深坑的方向询问身边几个队友：“这、这玩意应该噶了吧？”
按常理来说，不管是血肉之躯还是石像雕塑，遭受这等狂暴的雷亟剑气攻击，又从高空坠落，其下场定是粉身碎骨化为灰烬。
然而听到上官淇的问话，一旁的白奕真却眉头紧锁，盯着烟尘弥漫处观察了片刻后缓缓摇头：“没这么简单。”
话音未落，那人形石像已再次冲霄而起，仅仅只是表面多出几道裂痕，不细看还难以察觉。
“妈的，这石像怪的防御力太犯规了！”上官淇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其实他和两个女孩基本瞧不出什么门道，凭借肉眼只能勉强看清半空中一青一黑两道影子以不亚于高铁行驶的速度碰撞、分开、再碰撞。
石像怪还好点，澹台信的动作简直快到了只能通过攻击时爆开的光效来确认其位置——那附带雷霆之力的剑光将夜空映得明灭不定，虽摸不准具体杀伤力，但从视觉效果来看，极其酷炫。
只不过，白奕真此时的心情远没有其他三人那般乐观。
同为修者，他能看出澹台信的打法变得越来越激进，激进到完全放弃了防守，乃至不惜以轻微伤势换取进攻的机会，招招式式都带着仿佛多拖一分钟都要坏事的狠绝和急迫感。
御剑凌空的少年隐隐流露的急迫感跟他展现出来的绝对实力颇为矛盾，也使得白奕真愈发忐忑不安。
当然了，地面观战的四人绝不可能猜到，战斗中看似处于上风的澹台信心中正是焦灼难耐。
必须速战速决！
他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眼前这只凶煞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太过赶巧，卫莲失踪必定与之脱不了干系，多耽搁一刻，卫莲就多一分危险。
说实话，他极其厌恶这种被外物牵动情绪的状态，可厌恶归厌恶，想要尽快找到那个人的冲动终究还是压过了一切，稳稳占据着他全部的心神。
除此之外，他伤势未愈的身体也经不起长时间高强度的鏖战。
他正思量是否要兵行险着动用禁术时，凶煞的攻势已至近前。
“嗤啦——”
虽躲闪及时，但石剑带起的罡风还是擦着他脸颊飞过，留下了一道血痕，手臂外侧的衣料也被紧随而至的余波划成了碎片。
底下观战的四人眼睁睁瞅着澹台信挂了彩，发觉对方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应敌时也远不如先前那般游刃有余，登时急得团团乱转。
上官淇更是越看越心惊，恨不得能过去助攻一下，但他深知就算自己真的能飞也就是个送菜的，只好抱住头自问自答：“怎么办怎么办？这怪血厚防高，澹台大师好像没蓝了！是不是得磕个药……”
他话还没说完，比战场更高的天幕之上忽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
四人还没看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一个他们无比熟悉但此刻的气息又迥然不同的身影如流星坠地般从中冲了出来。
“应宛？那是应宛吗？！”上官淇时刻关注战局，看到那身影的同时就不敢置信地揉了好几下眼睛。
“是应宛哥！他……他怎么会在天上？”白序棠也跟着咋呼起来，激动之下险些跳出防护光罩，还好被身旁的童姗姗一把拽住。
素来冷静的白奕真亦是呆立当场，他自然知道卫莲来历不凡，却也没料到对方莫名失踪后又会以如此震撼的方式再度登场。
本就身处空中的澹台信距离最近，视野比其他人更清楚。
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卫莲的右臂自手肘到指尖都覆盖了一层犹如铠甲般的冰晶，也看到了对方身上碎成布条且沾染了不少血迹的衣物。
冰灵根！卫莲居然能使用冰属性灵力了？！
诚然，水灵根的确有一定概率变异成冰灵根，可此等转化案例已有几千年未出现过了，堪称奇迹。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有那一身的伤……
目光再次触及卫莲身上那些虽不致命却触目惊心的伤痕时，澹台信只觉得心口发闷，脑中空茫。
可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卫莲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几乎是脱离裂缝的瞬间就借助俯冲之势直扑下方的凶煞石像。
凶煞高举石剑想要格挡，但还是晚了一步，被卫莲凝聚了全身力量和新生冰灵根之力的拳头正正击中了胸口。
“轰隆！！”
幽蓝的冰灵之息悍然撞上凶煞周身的黑气，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响起，以拳石交击点为中心爆发出的强光瞬间吞噬了卫莲和凶煞的身影。
霎时间，不论是仰头观望的四人还是御剑追过来的澹台信都被这光芒刺得睁不开眼。
光芒中心的卫莲同样惊诧不已。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的思维还停留于执念空间中的生死搏斗，完全没搞懂眼前的状况。
他分明记得自己正在那片血流成河的山林里，和彻底融合了云相的凶煞激战，怎么倾尽全力打出一拳后周围的场景都变了？
难道他现在面对的不再是执念空间里那只，他回到现实世界了？
不等他理清思路，适应这匪夷所思的时空转换，眼前凶煞的身躯便是一震，萦绕周身的黑气也随之急速溃散。
“喀啦啦……”
只见凶煞的身体骤然裂开无数道蛛网般的斑痕，原本维持着不动明王大忿怒相的石雕脸庞也在裂痕蔓延间发生了变化。
石像狰狞的表情逐渐褪去，五官轮廓也不断变幻，最终定格成了那位本性善良却最终步入魔道的僧人的模样——云相清朗俊逸的脸出现在行将崩碎的石像上，显得诡异而悲凉。
紧接着，僧人那双石质的眼睛也恢复了清明，目光穿透数百年的怨憎和杀戮望向了给予他终结的卫莲。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