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不像你的作风。”
纪瑾修声音没有半点起伏,眼底尽是凉薄。
纪永康后悔地想死的心都有了。
“都怪你母亲,这么多年对你偏心,以至于我……我才会想歪了。”
“我以为,你是她过去犯下大错的耻辱,才会从小到大都不关心你半点,竟没想到,原来是我愚不可及!”
那些年叶倩华在他面前大方端庄,温柔娴熟,本以为她真心选择自己。
纪永康开心极了,发誓要好好对待她。
他们结婚之前,叶倩华甚至想离家出走,都要跟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在一起。
当年他并不知道,叶倩华的男朋友是谁。
但那时候叶家面临破产,且又是豪门,根本不可能允许她随便跟个男人在一起,便想叶纪两家联姻。
一开始,纪永康心里不情愿,直到看到叶倩华一见钟情。
可叶倩华并没看上他,对他冷淡至极。
直到两个月后,他听说叶倩华的男朋友犯事潜逃。
叶倩华伤心欲绝,主动约他喝酒,当晚他们发生关系。
不久后怀孕,他们最后理所应当成婚。
可纪永康心里始终认为,他们只是一夜而已,不可能轻易怀上,孩子不是他的。
如今仔细一想,原来叶倩华怀的真是他儿子。
可当年纪瑾修出世,叶倩华几乎不闻不问。
甚至好一阵子不愿抱这孩子。
以至于纪永康以为,叶倩华痛恨抛弃她潜逃的男朋友,所以才对他们的孩子那么冷漠。
可事实却是,叶倩华不疼纪瑾修,只因为,纪瑾修是她和他的孩子!
纪永康越想越觉得可笑,内心悲凉无比,愧疚的看着纪瑾修许久。
“瑾修,是我错了。”
纪瑾修面色仍然冷峻,那双眸子冷淡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表演。
“你的确错了,错就错在你太愚蠢。”
纪瑾修眼神淡漠,语气更是冰冷。
“作为父亲,你把我当做工具,最终不惜想杀了我,而母亲,怪我只是她和一个不爱的人所生,二十八年来,不曾关心我一句。”
“纪永康,二十八年了,我本以为,你们对我严厉,是因为对我寄予厚望。”
“但你们,是吗?”
纪瑾修冷冷笑出声,微仰头看天,“从始至终,你们只是不爱我,不在意我的感受罢了。”
提到这些,纪瑾修的面色仍旧冷淡平静,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不,不是这样……我只是以为你不是我的儿子,我以为纪寒才是……”
纪永康懊悔的眼泪落下,无可奈何道:“瑾修,父亲若知道,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又岂会这么对你呢?”
“是你母亲,她做错了事,却害得我们父子,整个纪家变成如今的田地!她简直就是个毒妇!”
纪永康恨极了,眼睛通红泛着泪,浑身都止不住的抖动。
他恨极了!
恨得几乎咬碎牙龈,把叶倩华和纪寒,还有那个野男人碎尸万段!
“别装了,你根本没你说的无辜。”
纪瑾修语气冷冽,站在床边散发着凛凛寒气,锐利的眼神将他洞悉。
“你早就知道叶倩华和庞擎苍的关系,只不过,你以为庞擎苍是我父亲,所以才会一而再找庞擎苍出手,先是要杀了唐凝,后面又想让他亲手杀了我,好报你一己之私的仇恨。”
这些话他说的笃定,并非询问。
纪永康神色一僵,显然被说中。
“瑾修,你也说了,我以为你是他儿子,这么多年,你母亲对不起我,难道我不该恨吗!”
纪永康气愤道,态度理直气壮。
身体还在颤抖,若不是半身不遂,现在就想找到庞擎苍,把他给杀了!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一切结束后,庞擎苍都得死。
万万没想到,他差点差错人,还差点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纪瑾修忽而眸色一凛,“即便要杀,你也该杀了他,而不是对付一个无辜的人。”
“不管你亲生儿子是我,还是纪寒,我们都没做错什么!”
纪瑾修克制着怒火,幽暗的眸子滚动着压抑之色。
周身气压很低,室内温度骤然下降,冷得冰寒刺骨。
纪永康噎住,被怼得哑口无言。
纪瑾修扫视他全身上下,面容仍然冷漠无情。
“纪永康,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不曾想,你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纪瑾修勾唇嗤笑,“庞擎苍从始至终都知道,纪寒是他的亲生儿子,你猜,他为什么金盆洗手多年,却为了区区一个亿要杀害唐凝,还要杀害我?”
纪永康目光一震。
脑子闪过什么,似乎一切都明白过来。
他被他们利用了!
“你有今天,全是自作自受,纪永康,你和叶倩华还真是天生一对。”
“瑾修!”
纪永康看他要走,脸色骇住,急忙开口叫他。
可他再没回头,背影漠然决绝,离开病房。
“瑾修,你回来!”
“是爸爸错了,爸爸答应你,一定弥补你好吗?”
“瑾修!”
任由纪永康喊得懊悔悲痛,纪瑾修脚步没有半分迟疑。
门重重关上,把纪永康声音隔绝。
他愤恨不已,使劲捶腿,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开,连追出去的能力都没有。
他就是个废物!
纪瑾修离开医院,天色已经很晚。
钻入车内,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压得他烦躁。
他将背后靠,哑声吩咐:“开车。”
车内气氛凝重。
陈斌明显感觉到他这会情绪很低沉。
刚才他就在病房外,病房里说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总裁实在是……
过得太苦了。
“总裁,回沁园吗?”
纪瑾修嗯了声,没再开口。
陈斌发动引擎,踩下油门离开。
开了一段路后,陈斌犹豫问:“今天的事要让太太知道吗?她一直很担心你。”
路边的灯光快速从车内一闪而过,照得纪瑾修的脸忽明忽暗。
他神色幽深,周身气息仍然低沉,似乎在考虑什么。
过了半晌,暗哑的嗓音才问:“陈斌,你说,她会嫌弃我吗?”
陈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连忙宽慰:“太太那么爱您,心疼你都来不及。”
纪瑾修脑袋后仰,闭上眼,睫毛轻轻颤了颤,嗓音更哑了。
“我怕,无人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