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柔只觉毛骨悚然:“我看你们这是在找死。”
谢晋白又不是泥捏的。
谁敢让他不痛快,杀人也就是抬抬手的事儿。
她轻吸了口凉气,握住好友的手,道:“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去哄哄。”
“……”崔令窈愣住,“我?…哄哄?”
“不然呢,”陈敏柔理所当然道:“难道你想看谢晋白大开杀戒?”
大、开、杀、戒…
崔令窈眉头微蹙,脸色慢慢难看起来。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并非这里的人,是早晚要回去的。
所以,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并不强。
且,对很多事儿也没有多大感受。
而现在,崔令窈发现自己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在她决定要留在这里跟谢晋白共度余生时,便从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成为局中人。
心态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比如此刻,听见‘大开杀戒’,她不再天真的以为这是夸张的形容词。
又想起方才殿内……
一个除夕宴,各州各郡不知多少官员拼命往京城进献年礼。
当着她的面,给她的夫君送美人。
而这种事,在这个世界稀松平常。
没有人会觉得不对,包括谢晋白本人。
以后的每一个除夕宴,乃至中秋、元宵等宫宴上,她都要面对这样的情况。
二八年华,姿容绝代的佳人们会一茬一茬的往她夫君跟前凑。
选择权永远在谢晋白手中。
拒绝,还是接受,她都只能听之任之。
就像刚刚,他可以用轻巧的语气,说出那样威胁的话。
她还不能上纲上线。
毕竟,他只是随意说了句‘气话’而已,并没有真正收下。
甚至,在她最好的朋友看来,她还该去哄谢晋白。
因为他会大开杀戒。
这一切对崔令窈来说,这简直荒谬。
她心里堵的厉害。
空中,又亮起绚丽烟火。
崔令窈仰头静静看着,看着它升空,滑落,彻底熄灭。
“我不想这样。”
她道。
就算这个世界阶级分明,谢晋白已经站在了权力巅峰,无人能违逆。
她也不想,因为担心他‘大开杀戒’,而违心去哄他。
真这么做了,那她跟后宫那些争宠献媚的妃嫔们没有什么区别。
“我不想要虚与委蛇的感情。”
她是动了真心,又被谢晋白非她不可的感情打动,才选择留下。
如果现在要因为畏惧他的权势而违心讨好。
那她留下的意义还在吗?
陈敏柔察觉出她情绪低落,以为她还是介意那句话,便宽慰道:“殿下只是不满你对沈庭钰的在意,故意这么随口一说,你不要放在心上,以他对你的感情,绝不会收用其他女人。”
“我知道,”崔令窈笑了笑,道:“他不这么随口一说,我都没办法认清,原来我和他身份悬殊至此。”
自重逢来,谢晋白在她面前收敛了所有锋芒,变得无害极了。
他屡屡示弱,弯腰服软,将哄的她晕头转向,都快认不清彼此的身份。
陈敏柔哑然,觉得有些不对,想再劝说两句,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两人当即止住思绪,朝那边看去。
隔的太远,隐约能瞧见人头攒动,惊呼声倒是越来越大。
崔令窈眉头微蹙。
没记错的话,那边是一方莲塘。
养着一池子锦鲤。
冬日人工养的精细,不曾结冰。
瞧这阵仗,是有人落水了?!
两人往那边走了几步,没一会儿,迎面撞上一个神色匆匆的贵女。
崔令窈问:“发生了何事?”
“见过太子妃,”那贵女道:“是忠勇侯府的姑娘失足落水,这会儿已经被救起,去了暖阁。”
简简单单一句话,陈敏柔却不知想到什么,浑身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崔令窈惊了一跳,下意识问:“谁救的人?”
“是…”那贵女看了眼旁边的陈敏柔,踌躇道:“夜里太暗,臣女眼神不太好,没能瞧得清。”
这反应,崔令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脸色难看的吓人,摆摆手。
等贵女走远。
只剩两人并肩立在连廊之上。
崔令窈看向身侧好友,蹙眉道:“要过去瞧瞧吗?或许有什么隐情,赵仕杰跟我那小表妹都不曾见过面…”
都不曾见过面的两个人。
一个还已经成家,夫妻恩爱,儿女双全。
怎么会扯在一起。
陈敏柔神色怔怔,“那个梦里,他们也是因为落水而结缘。”
不过,仿佛不是宫宴。
而是另外一场宴会。
现在殊途同归。
一切对上了。
崔令窈见不得素来胆大无畏的好友这个软弱模样,握着她的胳膊道:“你在这里想东想西的抵什么用,还不如直接过去看看,一探究竟,若真是赵仕杰救的人,再想其他也不迟。”
落到自己身上,一叶障目的感情事,作为旁观者来看,就格外的不能理解。
陈敏柔方才劝她劝的头头是道,现在却连过去一探究竟的勇气都没有,直到胳膊被扯住,才恍然回神,点头:“好,去看看。”
崔令窈轻轻叹气,拉着她往偏殿设立的暖阁而去。
外头立了许多人。
见到太子妃亲临,齐齐福身行礼。
就安静了这么一瞬,便听见里头的声音。
“可是有人推你?不然怎会如此不小心。”
这是听见女儿落水,急匆匆赶来的忠勇侯夫人。
也是崔令窈的姨母。
屋内,她的母亲郑氏也在。
这会儿姐妹俩都围在床边,对着落水的王璇儿嘘寒问暖。
崔令窈一进门,就听见道细弱的女声:“没人推我,是我自己脚下打滑,跌进了水里。”
听见不是被人所害,忠勇侯夫人惊怒顿消,抬手轻抚女儿鬓发,怜道:“天寒地冻的,你一个姑娘家落了水,只怕身体有碍。”
落水突然,太医还没到。
一旁的郑氏看着外甥女,有些忧虑,“怎么会如此恰好,被赵世子所救?”
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人瞧见。
即便时下风气尚算开放,但这也有些过了。
若是个未曾婚配的公子,可以当成是天促良缘,直接定下婚约即可。
但……那是个有妇之夫。
门边,才跨进门儿的陈敏柔脚步一滞。
果然,是赵仕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