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挽宁小声应着,不敢抬头看他。
回到传承馆时已是深夜。春桃从门口拎进来一个食盒,说是裴大人送来的:“小姐,裴大人说这是他亲手做的一整盒桂花糕,让您慢慢吃。”
叶挽宁打开食盒,桂花的甜香瞬间扑面而来。
中秋宫宴的暖意还没消散,传承馆就查出了内奸。
江州疫症平定后,传承馆的防疫药方成了香饽饽,许多药铺想高价求购。叶挽宁只把基础药方交给了官府,核心配比始终守口如瓶。可没多久,京城最大的竞争对手“仁济堂”,竟也推出了一模一样的防疫汤药,还低价抢占市场,导致传承馆的汤药销量大跌。
更可恶的是,仁济堂反咬一口,指控传承馆“偷了他们的药方”,把传承馆往火坑里推!叶挽宁一查,果然是里应外合——药方是从传承馆内部泄露出去的。
叶挽宁把所有学徒召集起来,拿出仁济堂的汤药方子,冷冰冰地说:“这方子和我们的基础防疫方一模一样,连我加的一味辅药都没改!传承馆有规矩,药方不外传,是谁传出去的,自己心里清楚,别给脸不要脸!”
众学徒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忽然,一个叫连翘的学徒哭着跪下:“师父,是白芷师姐!前些日子她偷了我的药方给仁济堂的人,还……还嫁祸给我,说药方是我送过去的!”
白芷是叶挽宁最得意的徒弟,医术不错,却一直嫉妒叶挽宁,觉得自己屈才。她听见连翘的话,脸色大变,却还强词夺理:“你胡说!是你自己嫉妒我,才反过来污蔑我!”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没数吗?”连翘掏出一块玉佩,“这是仁济堂给你的信物,我亲眼看见你收下的!”
叶挽宁看着白芷,眼中闪着寒光:“白芷,连翘说的都是真的?”
白芷还想狡辩,叶挽宁又拿出一份证据——是裴执提前给她的,里面是白芷和二皇子手下的通信,信上写着“泄露药方、搞垮传承馆,事成之后保你在仁济堂当坐堂大夫”。
“还有,你以为你的药方没有破绽吗?”叶挽宁拿着药方,“我在基础药方里加了个暗记——把‘甘草三钱’写成‘甘草三厘’。外人看不出来,只有传承馆的人知道这是暗记。仁济堂的药方里,也写着‘甘草三厘’,你还敢说是别人偷了你的方子?”
所有证据摆在眼前,白芷的脸色彻底苍白,她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狡辩一句的力气。
叶挽宁看着她,语气里满是失望与冰冷:“传承馆收徒,先重德后重才。你为了自己的私利,偷卖药方、嫁祸同门,根本不配留在传承馆!”
她立刻下令,将白芷赶出传承馆,不准任何人再录用她;甚至公开告知京城所有医馆药铺,今后都不准聘用白芷。
白芷的名声彻底败坏,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京城。
收拾完内贼,裴执就来到传承馆的小院,帮叶挽宁安抚剩下的学徒。看着学徒们重新振作起来,叶挽宁松了口气。
“以后有我在,没有人能再伤害你,还有你的传承馆。”裴执忽然开口,语气无比坚定。
叶挽宁抬起头看他,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他的眼神认真而坚定。叶挽宁心里一暖,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只轻轻点了一下头:“多谢。”
秋尽寒晨,露华凝重。叶挽宁伏案修书,用的浆糊刷细若发丝。
手指蘸在碗里,蘸一点,搓一下,黏黏贴贴修补着《青囊秘要》的旧书页。
这本医典是母亲林月薇半生心血所凝,书页泛黄发暗,边角还留着当年宫中变故的焦痕。
母亲花了半个月寻回散落书页,此刻正修补尾纸的“医典传承”,忽然察觉书页里嵌着硬物。
心下一紧,叶挽宁屏息捏着书页轻轻一捻,一张折叠紧实的麻纸信纸从夹层掉落,“噗”地落在书案上。
麻纸年久受潮,边缘发褐。叶挽宁手指颤抖着展开,母亲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开篇就让她血液冻结:
“挽宁吾儿,若你能看到这封信,娘已遭韦家毒手……”
信中写得明白,天启五年暮春,韦丞相以“为先帝寻续命良方”为幌子,三顾茅庐求购医典核心秘方。
母亲知道韦家想垄断药材谋利,严词拒绝。翌月,她的汤药就被下了慢性寒毒。
起初只是畏寒乏力,母亲虽有察觉,却没料到韦家敢潜入宫中下毒。
直到毒入肺腑,母亲借着给冷宫苏宫人汤药下毒的机会,写下这封密信藏入医典,托付苏宫人护住医典。
信里还提了件她不知道的事:母亲入宫时曾和先帝约定,以林家医典牵制韦家兵权,先帝保证林家无恙,还写了手谕藏在太后宫中。
可先帝突然病逝,韦家权柄在握。太后为安抚新帝,只能对母亲的遭遇视而不见,那道手谕也没能取出。
信的最后几行,母亲的笔迹已微微颤抖:“娘不悔守诺,只是不能陪你长大。医典是林家的命,也是天下医者的根,你务必保住它。”
叶挽宁握着密信,手指关节发白,眼泪砸在纸上浸开墨迹。
积攒的委屈、思念、愤怒终于爆发,她伏在案上,肩膀止不住颤抖。
“挽宁。”裴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沉稳。
他清晨来送新采的防风,见传承馆诊室门没关,进来就看到她这副模样。
叶挽宁猛回头,睫毛上还挂着泪,把密信递给他:“裴执,你看……我娘她……”
裴执接过密信,越看脸色越沉。看完后将她揽进怀里,手掌轻拍她的后背:“我知道,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陪你为岳母讨回公道。”
“岳母?”叶挽宁僵了一下,抬眼看他。
他眼巴巴的,神色认真,半分玩笑味都没有。
叶挽宁鼻子一酸,委屈得不行,抹了把脸,吧哒吧哒往他怀里哭,哭得像是要心痛死。
春桃在门口等着没阻拦,给两人留了空间。
晨光从缝隙漏进来,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带着隐约暖意,克制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