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静止之核”区域的过程比进入时更为顺利。
或许是守墟之灵的默许,或许是那枚经过加持的令钥散发出的微妙波动抚平了周遭的混乱。
白月凝一行人沿着原路折返,虽仍须小心规避那些狂暴的时空碎片,却未再遭遇如之前那般凶险的围堵。
穿过那层无形的薄膜,重新感受到归墟之眼外那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与紊乱却真实的天地灵气时,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回首望去,那庞大寂静的漩涡依旧缓缓旋转,吞噬着万水与时光,仿佛方才在那片绝对混乱与绝对静止交界处的经历,只是一场离奇的幻梦。
但白月凝掌中那枚触手温凉、纹路玄奥的幽蓝令钥,以及剑身内叶铭虽然虚弱却根基重塑却意念清晰的灵体,都明确地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先离开这片海域,找个稳妥之处。”凌沧提议道。
归墟边缘的时空仍不稳定,并非久留之地。
众人驾驭剑光,远离那令人心悸的漩涡,在数千里外寻了一处荒僻却稳固的礁岛落下。
凌沧与石铮熟练地布下隔绝与预警的简易阵法,海珠则取出丹药分发,众人各自调息,恢复在归墟中损耗的心神与灵力。
白月凝没有立刻调息,她寻了块平坦的礁石坐下,将两样东西置于身前。
左手边,是从天罡剑域获得的那枚非金非铁、曾吸收戒指、表面符号清晰的黑色金属片——第一把“钥匙”。
右手边,则是刚刚从归墟“静止之核”取出的幽蓝色令钥——第二把“钥匙”。
她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将自身精纯的剑元分作两缕,极其轻柔地同时注入两把“钥匙”之中。
起初,并无反应。
然而,就在剑元触及那幽蓝令钥表面玄奥纹路的刹那,令钥轻轻一震。
紧接着,旁边的黑色金属片仿佛被从沉睡中唤醒,表面的古老符号骤然亮起,流淌出暗沉却深邃的光华。
两股同源而异相的能量波动,自两件物品中缓缓散发出来。
起初还有些生涩,如同失散已久的故人初次重逢,带着试探与犹疑。
但很快,这种试探便被一种源自本能的吸引所取代。
一声低沉而恢弘的共鸣,直接响彻在方圆数十丈内所有生灵的心神深处,连正在布阵的凌沧都猛地转头望来。
只见两把“钥匙”自行悬浮而起,黑色金属片上的符号与幽蓝令钥上的纹路交相辉映,投射出无数细密的光线,在空中交织、缠绕,逐渐构成一幅复杂无比、层层嵌套的立体光图。
光图的核心,是两个不断闪烁、试图重合的光点。
叶铭的灵体也被这共鸣引动,自长剑中显化出淡淡的虚影。
他凝视着空中那幅光图,灵体传来明悟的波动:
「它们在互相定位、补全信息……就像两块残缺的地图拼合在一起……」
白月凝全神贯注地维持着剑元的输送,作为桥梁,也作为见证。
空中的立体光图在剧烈闪烁、调整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后,终于猛地一定!
那两个核心光点彻底重合!
紧接着,整幅光图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景象飞速变幻、拉远、定位!
无数星辰般的节点亮起又熄灭,最终,所有的光线与符号都朝着一个明确无比的方向收缩和指引!
那方向,并非东西南北任何一处地理方位,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概念”定位——
它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直接指向一个他们所有人都熟悉而又感到沉重的“地点”。
天罡剑域。
并非剑域的外围,也不是剑碑之谷,而是更深、更核心、更本质的所在——剑域之灵沉眠之地!
光图最终定格为一柄贯穿天地的巨剑虚影,剑尖向下,插入一片混沌的核心,而那里,正是第三把“钥匙”,也是最终“钥匙”的所在!
“原来……一直在那里。”白月凝喃喃道。
天罡剑域是叶铭“器魂转生”后首次接触万象天机盘碎片的地方,是剑域之灵庇护过他们的地方,最终的钥匙藏于其最核心处,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数。
然而,就在众人为终于明确最终目标而心绪激荡之时,凌沧腰间一枚深蓝色的潮汐剑阁紧急传讯玉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并且剧烈震颤起来!
凌沧脸色骤变,一把抓过玉佩,神识沉入。
下一刻,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怒火,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杀意:
“阁中急讯!东海沿岸,三处大型灵石矿脉、七处凡人聚集的岛屿城邦,同时遭到不明势力袭击!
袭击者……周身缠绕灰白死寂之气,悍不畏死,所过之处灵力被侵蚀,生灵涂炭!”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白月凝身上的护道盟先锋使令牌也剧烈发热,一道来自青云宗最高级别的警示信息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信息中画面闪烁:
青云宗外围多处据点升起烽烟,护山大阵遭到猛烈攻击,攻击者同样带着那令人作呕的死寂能量。
不仅如此,中州其他地域,乃至北境、南荒,多处都传来了类似遭遇袭击的紧急求援信号!
“祂们”的先锋军,不是小股潜入,不是试探骚扰,而是……全面入侵!战争,以最突然、最残酷的方式,降临了!
荒岛之上,瞬间被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笼罩。
刚刚找到最终目标的些许振奋,被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战火消息冲击得荡然无存。
叶铭的虚影变得凝实了些,他望着遥远的天际,仿佛能看到那些正在燃烧的土地与哭泣的生灵,灵体光芒沉静而冷冽:
「终于……开始了。」
白月凝缓缓站起身,收起空中光芒黯淡下去的两把“钥匙”。
她的目光从震惊的凌沧、愤怒的石铮、担忧的海珠脸上扫过,最终望向那天罡剑域所在的、冥冥中的方向。
前一刻还是寻找钥匙的探险者,下一刻已成为烽火边关的战士。
时间,从未如此紧迫。
最终的钥匙就在天罡剑域核心,而通往那里的路,注定要踏着这场突然降临的席卷修真界的战火前行。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剑身传来叶铭坚定无比的共鸣。
“凌道友……”她看向凌沧,声音清晰而决断。
“战火已燃,贵阁需你回去坐镇,我们就此别过。天罡剑域,我必须去。”
凌沧深吸一口气,压下对宗门局势的焦虑,重重点头:
“我明白。白道友,保重!东海潮汐剑阁,会守住我们的战线!待尘埃落定,再把酒言欢!”
没有多余的告别,形势已容不得丝毫儿女情长。
凌沧带着石铮与海珠,化作三道凌厉剑光,朝着潮汐剑阁的方向疾驰而去,投入那已然燎原的战火。
白月凝独立礁岛,海风吹动她的月白道袍。
“叶铭。”
「在呢。」叶铭的意念沉稳传来。
「要去最危险的地方拿最后的东西了,对吧?这条路,可不好走。」
“嗯。”白月凝望向大陆的方向,那里有她的宗门,她的朋友,她所要守护的一切。
“所以,我们要更快。”
剑光起,人已化作惊鸿,撕裂云层,朝着既是起点也是终点的天罡剑域,疾驰。
最后的钥匙,最终的战局,皆在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