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琉西亚处理着剩余的琐务。
五小时后,茉都的第一批矿晶资源已调抵影昼城。
皇家学士们也被派往各大图书馆与遗迹,搜寻与上古封印相关的只言片语。
她坐在书桌前,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另一只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思绪有些飘。
安洛的修复只是暂时的。
他拖延了一天,而且是在他意外突破的前提下。
封印关联着世界的底层规则,修复规则......代价是什么?
她止住念头。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若有人的异能比安洛更适合修复,她必定要招揽。
只是古籍上写得明白:靠异能者个人力量维系封印,效果只会一次比一次短。
真正的解法,仍需从根源寻找。
和她最初的判断一致。
“咚咚......”
敲门声响起。
是孟惊从影昼城回来了。
与此同时。
第一学院,医疗中心。
医师浮月正用莹绿的治愈系异能,扫过安洛的身体。
她眉头轻蹙,看向床边守着的沈铭四人,声音放得很轻:
“身体无碍,是精神力枯竭,加上骤然突破的负担。大概......明早能醒。”
病床上,安洛盖着洁白的被单,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在做梦。
梦里无数箭矢向他飞来,射向肩膀,洞穿心脏,钉入大腿。
无处可逃。
那箭矢很粗,他努力在梦里睁大眼睛,企图看个清楚。
终于在艰难地低下头后,看到了那箭矢的模样——
是个硕大的标签箭头。
......
清晨七点,雨丝细密。
浮月轻轻推开病房门,将微敞的窗关紧,隔开外面潮湿的雨气。
转身时,她瞥见门边地上躺着一卷报纸。
崭新,只沾了几点雨痕。
谁放的?
她没多想,顺手拿起,搁在床头柜上。
正要检查安洛的体征,却对上一双刚刚睁开的、尚带茫然的红眸。
“醒了?”浮月惊喜。
“我...昏了多久?”
“二十多个小时。”
“你身体和精神力都无损伤,就像睡了场长觉,只是你的白化症……”
安洛摇头:“老毛病,没事。”
话音未落,虚掩的门被推开。
四个脑袋探了进来。
沈铭、江雪凝、陈岩磊、暮瞳。
“醒了?”
“早上好。”
他们笑着走进来,围到床边。
安洛却怔了一下。
那笑容......不太对。
不是担忧他身体的那种紧张。
否则,他们该先问浮月。
也不是针对他原有的病症——那个他们早知道了。
那是什么?
他无端想起梦里那些箭。
为什么会是箭头的模样呢?难道它预示着什么?
“我没事。”
安洛坐起身,穿上鞋,目光扫向最不会藏事的陈岩磊,
“出什么事了?”
陈岩磊表情一僵,下意识瞥向沈铭。
暮瞳却抢先开口,声音比平时快半拍:
“没事!我们......我们忘了给你带早餐!”
这理由太生硬。
安洛没再追问,伸手拿过床头柜上那卷报纸。
是今早的《琉璃报》。
纸质崭新,折痕很浅,油墨的味道浓得刺鼻。
他将其展开。
头版头条,加粗的猩红字体,像血一样泼进他眼底。
《天才堕落?揭开安洛与诅咒师家族十九年黑暗羁绊!》
副标题更小,却更毒:
“影昼城惨案现场,他为何选择保护吃人熔炉?”
安洛的手指瞬间冰凉。
安洛把报纸转向他们:
“你们想说的......是这个?”
陈岩磊盯着报纸,终于忍不住了。
他拳头捏得咯咯响,脸涨红又发白,最后只憋出一句:
“你明明是功臣......他们凭什么这样!”
“因为他们需要这样。”
江雪凝声音很冷:
“一篇报道,需要反派,需要简单的对错。复杂的真相没人关心,他们只想要个能骂的靶子。”
沈铭没说话,只是倒了杯水,放在安洛手边。
浮月还没走,轻声插了句:
“你手里这张报纸是我在门口捡的,不知道谁扔那儿。”
她刚才瞥见了标题,似乎是在骂安洛。
她顿了顿:“可能是调皮的学生放的,也可能......是担心你的人放的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静下来。
雨声细密。
暮瞳推了推眼镜,忽然低声开口:
“有个新东西,我想我们应该知道。”
几人齐齐看向他。
“通讯局和凌家合作,秘密开通了‘异能网’。”
“内测名额随机发放,但七大贵族名额会多些。”
暮瞳操作着手环,手指轻划,
“我家族有人参与了内测,昨晚给了我几个名额。我转给你们。”
几人的手环同时微震。
暮瞳投射出一片淡蓝色的光幕,界面简洁,带着未完成的粗粝感,和学院论坛截然不同。
“用精神力烙印才能接入。”
他解释道,“在这里,身份完全匿名,地域限制也打破了......现在里面,很乱。”
他点开一个被标红、顶到最热的帖子。
标题刺眼:
《[深度转载]琉璃报特稿:第一学院天才的堕落真相!》
内容正是那篇报道。
还附了东西——
一段梁远和他妹妹梁可的采访片段。
暮瞳点开了它。
镜头里,梁远的脸憔悴不堪。
他黑发凌乱,眼神躲闪,双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
妹妹梁可挨着他坐在破旧的木凳上,眼神空洞,手里摆弄着一个黄色小鸭子发卡。
采访者没露面,声音温和却带着引导:
“梁先生,您妹妹能回来,是幸运的。
您能描述一下当时在地下室,那位安姓学生具体做了什么吗?
他可是上城区联赛的冠军,很多年轻人崇拜他,想了解他。”
梁远瞟了眼镜头,声音干涩:
“他、他把手放在那炉子上......然后,很大的光......我妹妹,就......”
“他有没有伤害您妹妹?或者,有没有阻止其他人摧毁那个吃人的熔炉?”
采访者敏锐地追问。
梁远身体一僵,目光瞥向旁边傻笑的梁可,手攥紧又松开:
“他碰了炉子......后来,别人想砸了那东西的时候......他、他好像......”
他语无伦次。
采访者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同情:
“也就是说,他实际上维护了那个伤害您妹妹的装置,对吗?
请您为了更多可能受害的家庭,说出您看到的事实。”
梁远正对着镜头,眼神忽然定了下来,像用尽了所有力气:
“是他保护了那个炉子。
他...和那些人......是一起的。”
镜头最后定格在梁可懵懂抬起的脸上,以及她手里那只小鸭子发卡。
这发卡本就质量平平,梁可没收住力气,只听“咔擦”一声,发卡断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碎了。
视频至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