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后的时光，六口人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切好的水果和热茶。
话题天南海北，从南京的见闻聊到北京最近的新鲜事，从方一凡和乔英子的学业聊到童文洁公司最近的趣闻，笑声此起彼伏。
乔卫东看着依偎在方一凡身边、眉眼间带着轻松笑意的女儿，心里非常欣慰。
宋倩则更多地把目光落在两个年轻人自然的互动上，看着方一凡下意识为乔英子拂开颊边碎发的动作，眼底流露出安心的神色。
又聊了一阵，宋倩看了看时间，柔声开口：“英子，时间不早了，今天刚回来，也累了，咱们先回家休息吧。”
乔卫东也跟着站起身：“对对，让俩孩子早点休息。凡凡，明天有空来家里吃饭啊。”
方一凡和乔英子也跟着站起来。
乔英子点点头：“好，那我们回去了。”她又看向方圆和童文洁，“叔叔阿姨，我们先回去了。”
“好，好，回去好好休息。”方圆笑着应道。
童文洁则拉着乔英子的手，又叮嘱了几句：“英子，明天想吃什么跟阿姨说，阿姨给你做。”
一番道别后，乔家三口回到了对门自己家。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乔英子换了拖鞋，走向自己那个熟悉的房间。推开门，一切都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整洁，温馨。
她走到飘窗边，坐下，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和方一凡的聊天界面，嘴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浅浅笑意。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敲响，宋倩端着一盘果切走了进来：“闺女，来，吃点水果。”
“好，谢谢妈妈。”乔英子接过盘子，用叉子叉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
宋倩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拉了把书桌前的椅子，坐在了乔英子对面。她看着乔英子的脸蛋白皙透亮，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但眉宇间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和妈妈说说，”宋倩放柔了声音，切入正题，“你最近复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英子咽下草莓，回答道：“还是在练大跨步和平衡，比之前好多了，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有点不稳。”
宋倩点点头：“没事，咱们不急，一点点来。恢复本来就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能恢复到今天这个样子，陈主任都说已经是奇迹了。”她顿了顿，观察着女儿的神色，试探着问，“你之前电话里说，想再去找陈主任复查一下，是最近身体又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跟妈妈说实话。”
乔英子拿着叉子的手微微一顿，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下去：“就是......就是......”
看她这副欲言又止、明显有心事的模样，宋倩心里一紧，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怎么了闺女有什么话不能跟妈妈说的吗？”
乔英子抬起头，眼眶似乎有些泛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压在心底许久的话问了出：“妈......我......我怕我的身体......不能和方猴儿......发生关系......”
最后一个词轻不可闻，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却砸在了宋倩的心上。
她整个人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错愕，一时间竟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她确实没想到，女儿纠结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过了好几秒，宋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和凡凡...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没有过...”
乔英子用力地摇了摇头，脸颊绯红：“没有。他...他很保护我。之前有几次...气氛挺好的，但他都停下了。他说......他说怕太激动会刺激到,他不敢冒险。”
宋倩听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震惊，有欣慰，更有深深的感动：“这孩子是真心疼你，”她感慨道，“不瞒你说，闺女，我和你爸，我们都以为你们早就...真没想到，凡凡他能为你考虑到这个地步，这么克制自己。”
乔英子把头垂得更低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还有...妈，我想知道...如果以后...我们想生孩子的话，我的身体，会不会有很大的风险？”
宋倩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她没想到女儿已经考虑得这么长远：“你们...已经考虑到要孩子这一步了？”
“不是我们！”乔英子急忙抬头解释，“他没有提过！是我自己偷偷想的。我就是觉得...如果不行的话，也要早点知道，早点和他讨论清楚...不能......不能耽误他。”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宋倩看着女儿这副脆弱又故作坚强的样子，紧紧握住乔英子冰凉的手：“妈知道了！别怕，闺女，有妈在呢。”
“我等下就联系陈主任，约他明天的时间，我们一起去医院，当面好好问清楚。这些事，确实得了解清楚，心里才有底。”她顿了顿，“如果真的...真的不行，咱们也别耽误凡凡，把事情说开......”
“妈！”乔英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打断了宋倩的话。
宋倩见状，连忙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孩子，妈就是说说最坏的情况，这不都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算，我是说万一，万一真的不能，你以为凡凡他会介意吗？”
她松开乔英子，看着她的眼睛：“当初，连你能不能完全恢复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敢当着我们的面承认，这辈子就要你一个！他那份心意，是经过大事考验的！你还怕什么？”
她用手抹去乔英子脸上的泪水：“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什么意外，还有爸妈呢！爸妈养你一辈子！”
乔英子紧紧抱住了宋倩，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哽咽地唤道：“妈......”
宋倩回抱着女儿，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心里又酸又软：“傻孩子，告诉妈妈，是不是最近一直在想这些事，自己偷偷担心了很久？”
乔英子在母亲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凡凡他知道你这些担心吗？”宋倩轻声问。
乔英子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也不知道吧。”
宋倩敏锐地捕捉到女儿话语里的回避，追问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的？”
乔英子抿紧了嘴唇，没有回答。
宋倩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更紧地拥抱她：“好了，不想了，明天一切都会清楚的。”
第二天上午，宋倩便带着乔英子再次来到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安静而略显压抑的走廊，都让乔英子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宋倩紧紧握着她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在陈主任的诊室里，宋倩尽可能用客观转述了乔英子的担忧和问题。
乔英子坐在一旁，低着头，双手紧紧交握，，心跳如擂鼓。
陈主任听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详细询问了乔英子最近的复健情况、身体感受，又开了一系列详细的检查单子。
“先去把这些检查做了，我们拿到最新的数据再综合评估。”陈主任说道。
于是，乔英子被宋倩带着，穿梭在不同的检查室之间。
等待结果的一个小时，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母女俩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谁都没有说话。
宋倩时不时拍拍乔英子的手背，试图缓解她的焦虑。
终于，护士叫到了乔英子的名字。母女俩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再次走进了陈主任的诊室。
陈主任看着电脑屏幕上刚出来的各项检查报告和影像结果。
宋倩按捺不住，率先开口：“陈主任，她恢复得怎么样？”
陈主任抬起头，目光首先落在乔英子身上，语气平和：“从各项检查指标和影像对比来看，配合系统的复健，英子的恢复情况是非常理想的，甚至比我们预期中最好的情况还要好一些。”
听到这里，宋倩和乔英子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但心依旧悬着，知道重点还在后面。
陈主任话锋一转：“但是，我还是必须强调那句话，我们的大脑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精密的器官，经历过那样的损伤，其恢复过程是漫长而复杂的，存在很多个体差异和不确定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前神情紧张的母女二人，终于谈到了那个核心问题：“至于你们提出的，关于亲密关系和未来生育的问题...”
乔英子瞬间屏住了呼吸，宋倩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身体前倾，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陈主任措辞非常严谨：“首先，作为一名医生，从纯粹的医学风险控制角度出发，我不建议你们现阶段过早地发生亲密关系。”
这句话像是一块冰，砸在了乔英子的心口，她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陈主任继续解释：“因为亲密关系，尤其是初次，会产生比较强烈的刺激和波动。虽然英子恢复得很好，但我们无法百分百预知这种程度的刺激是否会引发不可控的反应。我们需要更长的稳定观察期。”
他看向乔英子，眼神里带着医者的告诫和一丝长辈的关怀：“至于怀孕，我就更不建议了。妊娠和分娩本身就是对女性身体一次巨大的、全方位的考验和改变。以英子目前的情况，去承担这样的风险，是不明智的。”
宋倩的心沉了下去，追问道：“陈主任，您的意思是是别...还是...最好不要？”
陈主任回答：“我的建议是，现阶段不要。亲密行为，建议至少等到英子的身体状态完全稳定，并且经过评估后。而怀孕，必须要等到身体彻底恢复，达到一个非常健康、稳定的水平之后，再经过严格的孕前评估，才能去考虑。这需要时间，可能需要一年，两年，甚至更久，需要耐心。”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医生如此明确而严肃的告诫，乔英子还是感到一阵强烈的失落和难过涌上心头。
宋倩虽然也失望，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不是一个绝对的、终身的“死刑”。
她连忙调整情绪，对陈主任表示感谢：“好的，陈主任，我们明白了，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您告诉我们这些实话。”
陈主任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宋老师客气了，我和卫东是老朋友了，看到英子能恢复得这么好，我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有些事情，顺其自然，不必强求，也不要过度忧虑。”
“谢谢您，陈主任。”乔英子也哑着声音道谢。
“好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别多想。”陈主任慈祥地叮嘱。
母女俩再次道谢后，离开了诊室。
走出医院大门，冬日上午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感。
宋倩长长地、彻底地呼出了一口气，捏了捏乔英子的手：“好了，现在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吧？不管结果怎么样，咱们总算弄清楚了，不用再自己瞎猜、自己吓自己了。”
乔英子点了点头，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
宋倩看着她脸色好转：“走！妈今天高兴，带你去下馆子！咱们吃点好的，不想这些了！”
乔英子笑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