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孙策府邸。
压抑的气氛几乎凝为实质,连庭院中经年繁茂的草木都显得萎靡不振。
空气中弥漫着药石苦涩与那股阴冷“凋零”气息混合的怪异味道,令人闻之胸闷。
内室,孙策躺在榻上,面色已从苍白转为一种诡异的青灰,眉心那道暗紫色的诡异纹路比昨夜更加清晰了几分,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延伸出细如发丝的分支,向着他的额角、太阳穴乃至发际线蔓延。
每一次细微的延伸,都让孙策本就微弱的气息再弱一分,仿佛生命的烛火正被无形的剪刀一寸寸剪短。
周瑜坐在榻边,一夜未合眼,俊美的面容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灼。
他修长的手指一直按在孙策手腕寸关尺处,以自身精纯的“碧海潮生”文心之力,如同最细腻的潮汐,一遍遍冲刷、抚慰着孙策被诅咒侵蚀的心脉和神魂,勉强维持着那一点生机不散。
但他的文心之力属水,虽擅安抚滋养,对这至阴至邪、专司“凋零”的诅咒,却如杯水车薪,只能延缓,无法根除。
更让他心惊的是,随着诅咒纹路的蔓延,他感觉孙策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慢慢抽离、转化,那并非单纯的生机,更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命格”或“气运”?
鲁肃等人守在室外,个个面色沉重。
程普、黄盖等老将则如同暴怒的雄狮,在庭院中焦躁地踱步,恨不得立刻提刀杀入九幽老巢。
“报——!”
一名亲卫几乎是连滚爬进来,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
“江面传来消息,宸王殿下的灵舟已至渡口!正向府邸赶来!”
“来了!”
周瑜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猛地站起,却又因久坐和心力交瘁微微晃了一下。
鲁肃连忙上前扶住。
“快!开中门,随我迎接!”
周瑜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绪,整理了一下沾染血污的衣袍,大步向外走去。
此刻,荀衍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府门外,灵舟降落时带起的风压尚未完全平息。
荀衍一马当先走下舷梯,玄穹帝胄在江东湿润的空气中折射着沉稳的光泽,腰间煌天剑与手中天师剑一左一右,隐隐有龙吟雷音相伴。
他身后,郭嘉依旧拎着酒壶,眼神却锐利如鹰;
贾诩如同阴影,气息晦涩;
典韦、许褚如同两尊铁塔,煞气引而不发;
三百虎贲卫虽未全至,但仅随行的数十人列队而立,便有一股百战精锐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而那位青衫斗笠客,则安静地立于荀衍侧后方,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宸王殿下!公瑾……恭候多时!”
周瑜率众迎上,深深一礼,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与急切。
“公瑾兄,不必多礼,事急从权。”
荀衍一把托住周瑜,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他们脸上难以掩饰的悲愤与疲惫,沉声道:
“伯符兄情况如何?带我去看。”
没有多余的寒暄,一行人迅速进入内室。
当荀衍看到孙策的状况,尤其是眉心那清晰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紫色纹路时,眉头顿时紧锁。
“洞虚之眼”神通瞬间开启,在他视野中,孙策周身的气运之光已黯淡到几乎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粘稠、冰冷、不断吞噬生机的暗紫色诅咒能量,盘踞心脉,深入神魂。
那眉心纹路更是如同一个邪恶的“接收器”和“转化器”,正贪婪地汲取着孙策残余的霸者气运与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好恶毒的诅咒!”荀衍沉声道,
“不仅侵蚀生机魂魄,更在窃取霸者命格与气运!这绝非普通九幽手段!”
“殿下,可能救?”
周瑜紧紧盯着荀衍,声音有些发颤。
“我尽力而为。”
荀衍没有打包票,但语气中的坚定给了周瑜一丝安慰。
他看向青衫客:“前辈,您看……”
青衫客上前一步,斗笠微抬,似乎“看”了孙策一眼,淡淡道:
“‘黄泉凋零咒’,以九幽本源死气混合一缕窃取的‘黄泉’法则之力所成。意在凋零生命,收割特定命格气运,充作献祭或滋养邪神的资粮。寻常手段,触之反噬,或加速其收割。”
他指向孙策眉心:
“此纹路为‘咒引’,亦是连接施咒者的通道。强行拔除,可能惊动施咒者,或导致诅咒彻底爆发,瞬间抽干所有。需以更高等阶的力量,从外部镇压、隔绝其与源头联系,再以生生不息之力,缓慢净化、替换已被侵蚀的部分。”
荀衍点头,心中已有计较:
“我以人皇气运结合天师剑雷力,尝试镇压隔绝诅咒,并输入生机。请前辈以归墟之力,从旁协助,防止诅咒异动反噬。公瑾兄,请你以文心之力护持伯符兄心脉本源,稳定其神魂。仲康、恶来,护法,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
“是!”众人凛然应命。
室内很快清空,只留下荀衍、青衫客、周瑜以及昏迷的孙策。
典韦、许褚如同门神般守在内室门口,郭嘉、贾诩在外间随时策应。
荀衍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于榻前。先将天师剑平放于孙策胸口,剑身雷纹感应到浓烈邪气,自动泛起微光。
随即,他双手虚按于孙策身体上方,识海之中,传国玉玺光华大放,磅礴浩瀚的人皇气运被引动,混合着他战神境中期的精纯气血与《昊天真经》修炼出的昊天罡元,化为一股温润中带着无上威严、煌煌正大中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紫金色洪流,缓缓注入孙策体内!
“昂——!”
隐约的龙吟在室内回荡,孙策身体表面顿时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紫金色光晕,与那暗紫色的诅咒能量激烈对抗起来!
滋滋的侵蚀声不断响起,紫金光晕不断被消耗,但也成功地将诅咒能量的扩张势头遏制住,并将其与外界的联系暂时隔绝、削弱!
“雷来!”
荀衍低喝,引导一丝气运沟通天师剑。
天师剑骤然清鸣,一道道细如发丝、却至阳至刚的银色雷光自剑身蔓延而出,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入孙策体内那些被诅咒侵蚀最严重的经脉节点,与紫金皇气配合,灼烧、净化着局部的诅咒之力!
“呃啊……”
昏迷中的孙策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痛哼,身体微微抽搐。
那诅咒之力感受到致命威胁,开始疯狂反扑,暗紫色能量如同无数毒蛇,试图沿着荀衍输入的力量反向侵蚀,更猛烈地榨取孙策最后的生机!
“镇!”
青衫客适时出手,他并指一点,一缕看似微弱、却蕴含着“归寂”本源意境的幽光,轻轻点在那蠕动最剧烈的诅咒纹路上。
没有激烈的碰撞,那幽光仿佛水滴入滚油,瞬间让那片区域的诅咒能量“平静”了下来,活性大减,仿佛被暂时“冻结”或“否定”了其存在基础,为荀衍的净化创造了宝贵窗口。
周瑜也全力运转文心,湛蓝色的“碧海潮生”之力如同温暖的洋流,环绕守护着孙策心脉与识海最核心的区域,抵挡着诅咒反扑和净化过程带来的冲击,努力维持着那一线生机不灭。
三人配合,渐入佳境。
荀衍的皇气雷法主攻净化镇压,青衫客的归墟之力负责关键控制,周瑜的潮生文心全力守护。
孙策脸上的青灰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褪去,眉心纹路的蔓延停止,颜色也开始变淡。
那致命的“凋零”过程,终于被暂时逆转了!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胜利在望之时,异变陡生!
孙策胸口那处被暗紫色碎片贯穿的伤口深处,一点极其隐晦、之前未被察觉的漆黑光芒骤然亮起!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所有诅咒之力加起来都要精纯、古老、冰冷的邪恶意志,猛地从那点黑光中爆发出来!
这股意志带着无尽的死亡、终结、以及一种“万灵归宿”的漠然威严!
它瞬间冲破了青衫客“归墟”之力的局部压制,并沿着荀衍输入的皇气与周瑜的文心之力,反向发出了一记无声的、直指灵魂本源的冲击!
“黄泉……引渡……”
模糊而宏大的意念在三人神魂中同时炸响!
“噗!”
周瑜首当其冲,文心之力与那意志稍有接触,便如遭重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摇摇欲坠!
他的“碧海潮生”意境,在这纯粹的“死亡归宿”意志面前,显得过于“柔软”。
荀衍也是闷哼一声,识海中传国玉玺剧烈震动,五爪金龙虚影发出愤怒的咆哮,替他挡下了大部分冲击,但他也感到神魂一阵刺痛,输入的皇气为之一滞。
青衫客斗笠下的气息也波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诅咒中还隐藏着如此“后手”。
他并指连点,数道幽光没入孙策体内,试图重新压制那爆发的意志,但那意志极为顽强,且似乎与孙策伤口的邪器碎片、以及冥冥中某个遥远存在紧密相连,一时难以完全封禁。
更糟糕的是,随着这股意志爆发,孙策眉心那道本已变淡的纹路,骤然光芒大放,暗紫色瞬间转化为一种更深邃、更恐怖的幽黑!
纹路扭曲变形,隐隐化作一个模糊的、仿佛在狞笑的鬼脸!
孙策的气息,再次急速下滑!
“是‘黄泉府君’的意志烙印!”
青衫客声音首次带上了明显的凝重,
“那枚刺杀凶器碎片不仅是载体,更是一个坐标和‘种子’!真正的杀招在这里!它要强行引渡孙策的霸者之魂和命格,归于黄泉!”
“什么?!”荀衍和周瑜同时变色。
就在这危急万分、似乎连青衫客都一时受挫的关头——
“哥哥!”
一声带着哭腔、却又充满决绝的清脆女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猛地从门外传来!
孙尚香!
她竟不知何时,突破了典韦许褚的阻拦,冲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兄长濒死、周瑜吐血、荀衍和青衫客如临大敌的场景,尤其是孙策眉心那可怖的幽黑鬼脸纹路,让她瞬间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性远超想象。
几乎没有犹豫,这个平日里娇蛮活泼、实则外柔内刚的江东枭姬,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小口蕴含着她本命精血与火属战体源力的血雾,同时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仿佛传承自血脉深处的印诀!
“以孙氏血脉为引,以枭姬战魂为凭!先祖英灵在上,护我兄长,镇邪祟!”
嗡——!
孙尚香周身骤然爆发出耀眼的赤红色光芒!
她背后,隐约浮现出一尊模糊的、身披甲骨、手持长弓、英姿飒爽的女性战神虚影!
虚影与她合二为一,一股虽然不算磅礴浩瀚、却异常精纯灼热、带着不屈战意与守护执念的赤红气运,如同离弦之箭,悍然撞向孙策眉心的幽黑鬼脸纹路!
这是孙氏家族传承的、在嫡系血脉面临绝境时可能激发的“守护战魂”之力!
孙尚香以自身精血和意志为代价,强行引动了这潜藏的力量!
赤红气运与幽黑鬼脸轰然对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冰火交织、灵魂层面的剧烈摩擦与湮灭!
“嗤——!”
幽黑鬼脸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充满鲜活抗争意志的“意外”力量颇为不适,光芒明显暗淡、扭曲了一下,其与孙策神魂的连接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动!
“就是现在!”
荀衍、青衫客、周瑜三人眼神同时一亮!
“皇极镇世,玉玺镇魂!”
荀衍暴喝,识海中传国玉玺的本体虚影第一次被直接引动,投射出一方凝实无比、缠绕着五爪金龙的紫金玉玺虚影,狠狠镇压在那幽黑鬼脸之上!
“归墟——断!”
青衫客并指如剑,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归墟幽光,顺着孙尚香制造的那一丝松动,精准地切入了鬼脸纹路与孙策神魂、以及那伤口深处黑光的联系!
“潮生锁魂!”
周瑜强压伤势,凝聚最后文心,化作无数湛蓝色光索,将孙策动荡的神魂牢牢锁住,避免被拉扯脱离!
三人合力,终于在这稍纵即逝的时机下,完成了致命一击!
“不——!”
那幽黑鬼脸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尖啸,最终在玉玺镇压、归墟切割、战魂灼烧三重力量下,彻底崩散、湮灭!
孙策伤口深处的黑光也瞬间熄灭,那枚残留的碎片彻底失去了所有邪异气息。
孙策眉心的纹路,终于彻底消失。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发着恶臭的淤血,随即,那一直微弱的气息,开始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逐渐回升、平稳。
脸上的青灰色完全褪去,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属于活人的生机,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诅咒,破了!
“伯符!”周瑜喜极而泣,踉跄上前。
“哥哥!”孙尚香也是浑身脱力,软软倒下,被眼疾手快的荀衍一把扶住。
青衫客微微松了口气,斗笠下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然而,就在众人心神稍松之际,荀衍怀中的孙尚香,以及榻上的孙策,眉心几乎同时,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淡金色奇异光点,仿佛两颗微小的星辰,悄然烙印。
荀衍和青衫客同时察觉,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惊疑。
这……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