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砚成,悬浮于混沌青莲之上,温润光华流转,映照天地。砚身混沌色,内蕴山川纹理、星辰轨迹、众生百态,仿佛将整个莲心界微缩其中。砚池中混沌氤氲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引动界内灵气潮汐,草木枯荣随之起伏。
刘云轩托砚而立,衣袂无风自动。他感到掌心传来的不仅是砚台的重量,更是整个世界的脉动,是无数生灵的呼吸,是过去未来的纠缠,是秩序、混沌、映照三势交织的余韵,更是那股从“我即是我”中诞生、又超脱其上的、独属于莲心界的“魂”之震颤。
“此砚……”苏婉走近,凝视砚身纹理,指尖创世之力与之隐隐呼应,“似能沟通我界本源,引动天地之力。但其中蕴藏之能,深不可测,恐非我等眼下所能尽御。”
林念源以笛轻触砚沿,笛声与砚中混沌氤氲相激,漾开一圈无声涟漪。他蹙眉:“其韵太深,如临渊海。善用之,可调理阴阳,定鼎乾坤;若驾驭失当,反受其噬。”
“砚成则劫至。”刘云轩目光悠远,穿透青莲华盖,望向无尽虚空,“莲心界初立,魂器方凝,如婴孩初啼,声闻于天。此前窥伺之辈,不会坐视。”
话音未落,异变已生。
并非来自天外,而是源于莲心界自身,源于这方新生天地与那无尽虚空间的、无形的“界壁”。
“嗡——”
低沉鸣响自极远处传来,初时细微,瞬息间已震彻天地。非是声音,而是规则层面的震颤。莲心界稳固不久的天穹,泛起水波般的褶皱,道道涟漪凭空而生,向四周扩散。涟漪过处,云散风停,光线扭曲,甚至时间流速都出现细微紊乱。
东方回音林海,万木齐喑,林念源以音律调理出的和谐韵律被强行打乱,枝叶无风自动,发出刺耳摩擦声。西方万壑灵山,地脉震荡,苏婉塑造的山河脉络隐隐偏移,灵泉逆流,山石滚落。南方云梦大泽,水波倒卷,雾气紊乱。北方归乡丘陵,愿力光点明灭不定,村民心绪不宁。
“界壁共振!”林念源脸色一白,“有外力在叩击、试探我界屏障!其力……其韵……并非实体攻击,而是……”
“是‘道鸣’。”刘云轩凝视天穹涟漪,掌心莲心砚微微发烫,“以大道之音,共鸣我界新生法则,寻其薄弱,撼其根基。来者不善,且深谙此道。”
苏婉素手结印,创世之力涌出,稳地脉,定山河,试图平复震荡。但那天穹涟漪仿佛无形无质,她的力量如泥牛入海,只能减缓,无法根除。“道鸣不绝,法则将紊。长此以往,界壁必生裂痕!”
“不止一道。”刘云轩忽然开口,目光转向南方。只见云梦大泽上空,水汽莫名凝聚,并非成云化雨,而是勾勒出一幅幅模糊画卷——有仙人御剑,有神魔征伐,有红尘万象,有爱恨情仇……画面流转,光影陆离,散发出强烈无比的“故事”气息与“情感”涡流。这气息无形无质,却直透心神,大泽中水族灵智未开的生灵,被这画卷气息沾染,竟开始躁动不安,互相撕咬,眼中泛起不属于本性的狂热或悲戚。
“这是……‘情障’?还是‘心魔引’?”苏婉惊疑。她感到自身道心都微微动摇,过往创世时的得失、对刘云轩的隐忧、对莲心界未来的忐忑,种种心绪被莫名勾起、放大。
“是‘红尘画卷’。”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竟从莲心砚中传出!不是守一老者,而是另一种更加古老、漠然,仿佛历经无数岁月冲刷的意念,“以众生情念为墨,以红尘万象为卷,勾勒心障,引动内魔。好手段,不伤界壁分毫,只乱你界众生心神。心神一乱,法则自溃。”
“砚灵?”刘云轩心神与砚台相连,瞬间明悟。莲心砚既成,便自生灵性,此灵乃莲心界“魂”之显化,承载此界记忆与认知。这苍老声音,似是砚台汲取的、此方天地初开时便存在的、某种古老的地脉意志,或是那“映照”之势残留的一缕“观察”本能所化。
“可称老朽为‘砚老’。”那声音承认,语速不急不缓,“此画卷之术,出自‘红尘道’,专攻心神,防不胜防。绘此卷者,修为至少是‘以情入道’的半步金仙,且对人心把握极深。”
砚老话音未落,北方归乡丘陵异变又起。丘陵上空,愿力光点突然剧烈闪烁,彼此冲撞,原本祥和坚韧的愿力,竟开始分化、对立!一部分愿力变得炽烈激进,化作战意红光;一部分愿力变得保守畏缩,化作守成黄光;更有部分愿力染上灰暗,透出猜忌、恐惧之意。村民们因愿力相连,心绪立刻受到影响,原本和睦的邻里竟因琐事争吵,父子因理念不合怒目,夫妻因猜疑生隙……朴实愿力,竟成人性弱点放大器!
“愿力反噬!有人以秘法引动、扭曲众生愿力,从内部瓦解凝聚力!”砚老声音凝重,“此乃‘香火道’手段,最擅操弄信仰,颠倒是非。施术者藏于愿力洪流之中,难以捕捉。”
东西南北,四方皆动!东方道鸣叩击界壁,西方无有形攻击,却见万壑灵山深处,几处被苏婉点化的灵眼旁,虚空微微扭曲,隐约有透明丝线般的存在渗入,悄无声息地“粘连”在灵眼核心的规则脉络上。这些“丝线”并非实体,而是某种极其高明、近乎本源的“寄生”或“共生”法则,正试图与灵眼建立连接,缓慢而坚定地抽取、转化其中的造化生机与天地灵韵,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还在“复制”灵眼的结构与规则信息!
“这是……‘寄生道痕’?还是‘法则摹刻’?”苏婉与灵眼心神相连,立刻察觉,俏脸煞白。她感到自身创世本源正被极其隐秘地侵染、分流,更可怕的是,对方似乎在“学习”、“复制”她的创世之道!这非掠夺,而是更加阴险的“寄生”与“同化”!
“是‘窃道者’,或者叫‘摹道师’。”砚老叹息,“此辈不擅强攻,专精渗透、摹拟、共生乃至取代天地灵机、他人道果。它们如附骨之疽,一旦扎根,极难祛除,且会不断汲取养分成长,最终反客为主。看这手法,至少是浸淫此道数千年的老怪。”
“四方来敌,各有所图。”刘云轩目光扫过动荡的天地,语气却异常平静,“道鸣叩壁,欲寻法则破绽;画卷乱心,欲崩众生意志;愿力反噬,欲从内部瓦解;窃道寄生,欲夺我界本源,摹我大道。好算计,这是要四面合围,层层剥茧,不给我等丝毫喘息之机。”
“云轩,如何应对?”林念源笛声已乱,勉强护住回音林海核心古木,额角见汗。四方压力齐至,且手段诡异莫测,防不胜防。
刘云轩未答,而是低头看向掌心莲心砚。砚台中混沌氤氲旋转渐急,映照出四方危机景象,更隐约倒映出虚空深处,几个模糊而庞大的阴影轮廓——一道如琴如瑟,震荡法则;一道如卷如帛,勾勒红尘;一道如烟如信,操弄愿力;一道如丝如网,渗透摹刻。它们并未真身降临,而是以无上神通,跨界施法,遥攻莲心界!
“砚老,”刘云轩心念沟通,“此砚可能御敌?”
“难。”砚老直言,“莲心砚初成,虽为界魂之器,然器灵新生,如婴孩持重斧,易伤己身。且此砚根本在于‘载道’、‘书史’、‘定魂’,而非攻伐。强行动用,若驾驭不住其中蕴藏的莲心界本源之力、众生愿力、三势余韵乃至尔等经历道果,恐未伤敌,先伤界本,动摇乾坤。”
“不动用砚台本源,”刘云轩目光锐利,“仅以其为‘凭’,为‘引’,沟通、整合、放大我界现有之力,可能做到?”
砚老沉默一瞬:“可一试。然需主心骨,需统筹,需……牺牲。四方压力,需分而治之,且必须快!任何一处崩溃,必生连锁反应。”
“我为主心骨。”刘云轩斩钉截铁,目光扫过苏婉、林念源,扫过青原上奋力对抗愿力反噬、彼此扶持鼓励的村民们,“苏婉,你掌创世,镇地脉,定山河,主御‘窃道摹刻’之敌!彼欲窃你道,你便以创世本源为牢,反锁其痕,以彼之道,困彼之身!必要时,可断尾求生,舍部分灵眼,保本源不失!”
苏婉娇躯一震,美目闪过一丝痛色。灵眼乃她心血所化,如同子嗣。但旋即化为坚定:“我明白!”她盘膝坐于万壑灵山主峰,创世之力汹涌而出,不再试图驱逐那些透明“丝线”,而是将其与灵眼暂时强行“融合”、“固化”,形成一个个封闭的“茧”,同时割裂部分被侵染的灵眼联系,虽受反噬,口溢鲜血,却牢牢护住了核心本源与大部分山河脉络。
“林兄!”刘云轩看向林念源,“你通音律,理万籁,主破‘道鸣叩壁’!彼以大道之音撼我界律,你便以莲心界万物之声为基,奏我界独有之‘界音’,以音对音,以律破律!不必求胜,只需稳住界壁,乱其节奏!”
林念源长啸一声,纵身跃至回音林海之巅,不再以竹笛独奏,而是闭目凝神,神识散开,沟通天地——风声、水声、叶声、石声、鸟兽虫鱼之声、众生劳作呼吸之声……乃至地脉流动之微鸣,天光流转之韵响,一切属于莲心界的自然之音、生命之音、存在之音,被他以无上音律之道捕捉、汇聚、调和,化作一道宏大、复杂、充满生机与独特韵律的“界音洪流”,冲天而起,直抵天穹涟漪!
界音与道鸣相撞,无声,却引得整个莲心界法则剧烈震荡!林念源七窍渗血,身形摇摇欲坠,却死死咬牙支撑。那无形道鸣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个性”与“生机”的界音干扰,节奏果然出现了一丝紊乱,天穹涟漪扩散之势为之一滞!
“乡亲们!”刘云轩声音传遍青原,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与力量,“外邪欲乱我等心神,分化我等愿力!且记住,我们为何而来?为何而战?青山村何在?家园何在?初心何在?!”
老村长泪流满面,嘶声高呼:“为活命!为守家!为娃娃们有条活路!”他率先稳住心神,将最朴素的、对家园的眷恋、对安宁的渴望、对子孙的呵护之愿,毫无保留地释放,那愿力纯净而坚韧,竟稍稍冲淡了周围的灰暗与对立。
“为活命!为守家!”村民们齐声呐喊,抛开纷争,忆起携手共度劫难的岁月,忆起建设家园的汗水,忆起对未来的期盼。炽烈的战意红光与保守的黄光开始交融,化作守护的橙光;猜忌的灰暗在真挚的情感与共同的记忆冲刷下,逐渐淡去。愿力虽仍紊乱,却不再彼此冲撞,而是慢慢汇聚,化作一道浑浊却庞大的愿力洪流,盘旋于青原上空,勉力对抗着那无形的扭曲之力。
“至于那‘红尘画卷’……”刘云轩目光转向南方那变幻不休、惑乱心神的画卷,眼中寒光一闪,“交由我来。”
他并未立刻攻击画卷,而是心念沉入莲心砚。砚老感应其意,苍老声音带着惊疑:“你要以砚为桥,接引那红尘情念之力?此乃险招!红尘道最擅玩弄人心,其力污浊复杂,一个不慎,反噬自身,道心蒙尘!”
“险招,亦是直指本源之招。”刘云轩平静道,“彼以情念为攻,我便以情念为守,为镜,为刃!”他不再压制莲心砚,反而主动引导砚台之力,在南方天穹,云梦大泽之上,也勾勒出一幅“画卷”。
但这画卷,并非描绘仙魔神佛、爱恨情仇,而是——莲心界众生自诞生至今,所经历的一切!
画卷中,有青山村药田的晨露,有苏婉创世时的专注,有林念源奏笛时的悲欢,有村民们劳作时的汗水,有共抗劫难时的携手,有建设家园时的欢笑,有迷茫时的探索,有顿悟时的欣喜,更有对未来的期盼,对彼此的信任,对“我命由我”的坚持……没有华丽的渲染,没有跌宕的情节,只有最真实、最质朴的经历与情感,是“活着”的痕迹,是“存在”的证明。
这画卷一出,那“红尘道”勾勒的、充满诱惑与煽动的仙魔爱恨、红尘万象,顿时显得虚假、浮夸、苍白。大泽中躁动的水族,被这真实质朴的画面吸引,眼中狂热渐退,恢复清明。苏婉、林念源乃至村民们,看到画卷中自己的身影,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真诚情感与共同记忆,道心愈发稳固,愿力更加凝聚。
“虚妄之情,岂能动真实之心?”刘云轩声音透过画卷,清晰传递,“我界之情,在于耕耘,在于守护,在于携手,在于不息。此情虽朴,却坚如磐石,净若清泉!”
红尘画卷剧烈震颤,似乎受到某种冲击,画面开始模糊、扭曲。虚空深处,那如卷如帛的阴影发出一声轻咦,显然未料到对方竟以此法应对,且其展现的“情”之纯粹与坚韧,超乎预料。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四方攻势虽被暂时抵住,但对方显然未尽全力。道鸣虽乱未止,画卷虽颤未消,愿力虽聚仍危,窃道之丝虽被封仍在缓慢渗透。更可怕的是,刘云轩分心四方,心神消耗巨大,面色已见苍白。苏婉自封灵眼,创世本源受损。林念源以界音硬抗道鸣,神魂激荡。村民们愿力虽聚,却如无根之萍,在那香火道诡异之力影响下,仍可能再次分化。
虚空深处,那四道阴影似乎交流了一瞬。随即,攻势骤变!
道鸣之声陡然变得尖锐急促,如万千利针,专攻界音薄弱之处!红尘画卷骤然分裂,化作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照出在场各人心底最隐秘的恐惧、欲望或遗憾,进行精准打击!愿力洪流中,那扭曲之力不再分化,而是集中一点,化作一根无形“信仰之矛”,直刺愿力核心——老村长!窃道丝线猛然发力,竟开始反向侵蚀苏婉设下的封印,并分出数缕,悄无声息地探向混沌青莲与莲心砚本体!
四面楚歌,危在旦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就是现在!”刘云轩眼中精光爆射,一直托着莲心砚的左手,猛然将砚台高高举起!与此同时,他咬破舌尖,一口蕴含本命精元与无上道念的心血,喷在莲心砚上!
“以我之血,为墨!以我之念,为引!以莲心界魂,为基!请砚老——开天道,染诸天!”
心血落入砚池,那团混沌氤氲骤然沸腾!并非狂暴,而是一种玄奥的、仿佛沟通了无尽时空的律动。砚老苍老的声音带着震撼与决绝响起:“小友……好胆魄!既如此,老朽便陪你,染此一界,惊那诸天!”
轰——!
莲心砚光芒大放,不再是温润清辉,而是一种包容万象、又超脱其上的混沌神光!神光冲天而起,并非攻击,而是在莲心界的天穹之上,豁然展开了一幅前所未有的、浩瀚无边的——
“乾坤画卷”!
这画卷,以莲心界为核心,却映照出四周无尽虚空的景象!那四道遥攻的阴影,在这乾坤画卷中,首次显露出了部分真实形态!
东方,道鸣之源,是一张悬浮于虚无中的、巨大无比的“古琴”,琴弦无形,自行震动,发出撼动法则的道鸣。琴身古朴,布满岁月痕迹,琴首雕着一只闭目沉思的异兽。
南方,红尘画卷之后,是一支悬于云霞中的、赤红如血的“画笔”,笔毫挥洒,勾勒万丈红尘。笔杆晶莹,内蕴无尽情丝,笔锋滴落的并非墨,而是浓缩到极致的情念泪滴。
西方,愿力扭曲之力源头,竟是一座破败不堪、却烟火鼎盛的“古老庙宇”虚影,庙中香火化作无形信力,跨越虚空而来,庙檐下悬着一盏明灭不定的“信火之灯”。
北方,窃道丝线之本,则是一张覆盖极广、透明无形的“蛛网”,网丝并非实物,而是无数细微的、蠕动的、不断复制与变化的“道纹”,蛛网中心,趴伏着一只身形模糊、多目多足的“摹道之蛛”虚影。
这乾坤画卷,并非攻击,而是“映照”,是莲心砚以刘云轩心血为引,以莲心界魂为基,强行沟通、显化出的、莲心界与周遭虚空、与那四道攻击源头之间的“因果关联”与“道则映射”!
“什么?!”四道阴影同时传来惊怒意念。它们隐藏行迹,跨界施法,就是不愿直接暴露,以免引来其他存在觊觎或彼此冲突。此刻被这古怪砚台强行“映照”出部分根脚,如何不惊?
“乾坤在望,诸敌显形!”刘云轩长啸,声震天地,“苏婉!断其根!”
苏婉早已准备多时,美目含煞,双手猛然一合!万壑灵山中被她以创世本源暂时封印、固化的那些“窃道丝线”与灵眼形成的“茧”,被她毫不犹豫地——引爆!
轰隆!灵眼炸裂,地动山摇!但爆炸的并非灵眼本身全部力量,而是苏婉以莫大毅力和对创世之道的精深掌控,将部分被侵染的灵眼本源与那些“窃道丝线”强行剥离、并引导其互相冲击、湮灭!与此同时,她残留的创世之力化作无数晶莹锁链,沿着乾坤画卷映照出的、与那“摹道之蛛”虚影之间的无形联系,逆溯而上,狠狠绞向那些正在侵蚀青莲与莲心砚本体的丝线!
“吱——!”一声尖锐痛苦、仿佛亿万法则同时断裂的嘶鸣,自那“摹道之蛛”虚影处传来!它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果决,不惜自损灵眼,也要断它触手,更没料到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并攻击它的“道痕”联系!蛛网剧烈震颤,那几缕探向青莲与莲心砚的丝线应声而断,更有一股反噬之力沿联系传来,让它虚影都黯淡了几分!
“林兄!乱其律!”刘云轩再喝。
林念源福至心灵,不顾神魂剧痛,将全部心神融入那“界音洪流”,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进攻!界音骤然一变,从宏大和谐,变得尖锐、突兀、充满不和谐的变奏与切分!这已非悦耳之音,而是将莲心界众生此刻的愤怒、不屈、抗争、乃至痛苦、牺牲,全部融入其中,化作一道充满了“个性”、“棱角”与“反抗意志”的噪音风暴,沿着乾坤画卷映照出的“道鸣”轨迹,反向冲击那“古琴”!
古琴的道鸣,讲究的是大道之音的“同频共振”、“法则共鸣”,以音律撼动万物根基。而林念源这充满不和谐与反抗意志的“噪音”,恰恰是对“和谐共鸣”的最大破坏!道鸣节奏瞬间大乱,琴弦虚影甚至出现几道细微裂痕,那闭目异兽浮雕,猛然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与痛楚!
“乡亲们!焚其薪!”刘云轩声如雷霆。
青原上,老村长须发皆张,嘶声怒吼:“外邪惑心,乱我家园!今日,便以我青山村百年愿力,焚尔邪庙,灭尔信火!众志成城,心火不灭!燃!”
所有村民,无论老幼,齐声呐喊,将心中最纯粹、最坚定、最不可动摇的守护家园之念、信任同伴之情、追求安宁之愿,毫无保留地注入头顶那浑浊却庞大的愿力洪流!洪流剧烈翻滚、压缩、凝聚,竟在中心点燃了一朵——纯粹由信念与情感燃烧而成的“心火”!
心火无色,却灼热无比,它不烧实物,专燃“虚妄之信”、“扭曲之念”!顺着乾坤画卷映照出的、与那“古老庙宇”和“信火之灯”的无形信力连接,心火轰然烧去!
“嗤啦——”仿佛油脂滴入火堆,那跨越虚空而来的、扭曲愿力的无形信力,被“心火”点燃,倒卷而回!破败庙宇虚影剧烈摇晃,檐下信火之灯明灭不定,传出惊怒的咆哮!香火之道,最忌信力反噬、信仰崩塌!这“心火”虽弱,却精准地点燃了其信力根基中的“扭曲”与“虚妄”,让那“香火道”存在吃了个闷亏!
最后,刘云轩自己,面对那分裂袭来、直指各人心魔的“红尘画卷”碎片,他不闪不避,反而敞开怀抱,将莲心砚高举!
“以我莲心,纳尔红尘!以我真念,化尔虚妄!乾坤画卷——收!”
莲心砚池中,混沌氤氲旋转到极致,产生一股恐怖的吸力!这吸力并非针对实体,而是针对“情念”、“心象”、“因果”!那无数“红尘画卷”碎片,竟被强行牵引,吸入乾坤画卷之中,落入莲心砚池!
砚池内,混沌氤氲沸腾,仿佛在“消化”这些外来情念。刘云轩闷哼一声,面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身体摇晃,七窍同时渗出淡金色血丝!他以自身道心为熔炉,以莲心砚为媒介,强行吞噬、炼化这来自“红尘道”的、充满诱惑与混乱的情念攻击,对其心神冲击之大,可想而知!那赤红“画笔”虚影剧烈颤抖,笔毫炸开,显然也受了反噬。
刹那间,四方攻势,尽数受挫!四道阴影虚影在乾坤画卷中明灭不定,传来惊怒交加的意念波动。它们显然没料到,这新生世界、这群“蝼蚁”,竟有如此魄力与手段,更没料到那方古怪砚台,竟有“映照因果”、“连通诸天”的诡异能力!
“撤!”一道冰冷意念划过,来自那“古琴”。继续纠缠,已无意义,反而可能因暴露根脚引来更大麻烦。况且,这莲心界比预想中棘手太多,那砚台更是古怪,需从长计议。
“有趣……下次,不会这般轻松了。” “红尘画笔”虚影淡化,留下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信火之仇,必报!” “破庙”虚影怨毒地瞥了一眼,消散。
“吱……”“摹道之蛛”虚影深深看了莲心砚一眼,似要将其牢牢记住,随即隐没。
四方压力,如潮水般退去。道鸣消散,画卷无踪,愿力重归平和,窃道丝线断裂枯萎。莲心界剧烈震荡的天地,缓缓平复。
“噗——”刘云轩再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溅在莲心砚上,迅速被混沌氤氲吸收。他身形踉跄,几乎栽倒,被疾掠而至的苏婉和林念源扶住。
莲心砚光华黯淡,乾坤画卷缓缓消散。砚老声音虚弱响起:“小友……此役,险胜。然四方强敌,仅受小挫,根脚已露,必不甘休。且强行催动砚台,映照诸天因果,消耗甚巨,恐已引起……更高层面的‘注意’。”
刘云轩擦去嘴角血迹,看着手中光华内敛、却更显古朴深邃的莲心砚,又望向渐渐恢复平静、却已疮痍初现的莲心界,最后目光落向虚空深处,那里似乎有更幽邃、更莫测的目光,因方才的“映照”与激斗,悄然投来一瞥。
“我知道。”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这一砚,我们染了。这一界,我们守了。这条路,我们走了,便不会回头。”
他握紧莲心砚,感受着其中传来的、莲心界众生劫后余生的疲惫与不屈,感受着世界本源虽受震荡却更加凝聚的脉动。
“砚染诸天,方知天高。但既已染墨,何惧挥毫?”
他抬头,望向重新澄澈、却仿佛更加深邃高远的天空,缓缓道:
“下一笔,该我们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