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壁残阵映血光 双生共鸣破危局
孤刃峰中段的狭窄平台上,罡风如刀,切割着岩石,也切割着紧绷的神经。
玄尘背对裂缝,独自立于平台边缘。他方才强催真元、以精血激发残阵,又接连恶战,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握剑的手指微微颤抖,体内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传来阵阵灼痛与空虚。原本清逸出尘的道袍破损处处,沾染着尘灰与暗金色的血迹,几缕散乱的白发贴在汗湿的额角,更添几分狼狈与惨烈。
然而,他的腰背依旧挺得笔直,眼神依旧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面对下方正挣脱冰霜束缚、再度汹涌扑来的地魔触手与次级个体,他没有丝毫退意,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决绝。
他知道,自己多撑一刻,张简父子三人便多一分生机。
“来吧,孽障。”玄尘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不再试图维持大范围的剑气屏障,那太耗真元。而是将残余的所有剑意、剑元,尽数收束于身前三尺之地。
嗡——
一道凝实得近乎实质的、半透明的淡青色剑罡,自他虚握的掌心延伸而出,长约四尺,宽仅三指,边缘流转着细微却锋锐无匹的空间涟漪。这剑罡并非用于进攻,而是作为最后的防线——守剑式·咫尺天堑!
轰轰轰!
粗壮的、带着暗红血丝的灰黑触手率先抽击而至!紧随其后的,是那些形态扭曲、口器流涎的次级地魔,它们攀爬跳跃,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扑咬而来!
砰!砰!嗤啦!
触手狠狠砸在淡青剑罡之上,发出沉闷巨响,剑罡光芒剧烈摇曳,玄尘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一分,脚下岩石出现细微裂痕。地魔的利齿与腐蚀性粘液啃噬、泼洒在剑罡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响,不断消磨着剑罡的厚度与灵光。
玄尘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一步不退。他身法已不复灵动,只是以最小的幅度移动,确保剑罡始终护住身后的平台与裂缝入口。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震开攻击,都让他体内所剩无几的真元剧烈消耗,内腑伤势加重,嘴角不断有新的血迹渗出。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凝聚,那是一种将生死、荣辱、乃至自身存在都暂时忘却,只余下“守护”与“斩邪”本能的纯粹剑心。在这种极致状态下,他手中那看似摇摇欲坠的剑罡,反而透出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惨烈与坚韧,竟真的暂时挡住了这波狂潮般的攻击!
……
与此同时,裂缝之内。
张简背着昏迷的无尘,牵着小鱼儿,在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黑暗中艰难前行。裂缝并非笔直,而是曲折向下,岩壁潮湿冰冷,布满滑腻的苔藓与未知的黏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土腥味和陈腐气息,隐约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与外面地魔相似的腥气,让人心头不安。
“爹,弟弟身上好冰……”小鱼儿紧紧跟着,手中“净尘灯”的光芒在这里被压缩到极致,仅能照亮脚下尺许之地。他能感觉到父亲怀中无尘身体的冰冷,以及那不断散逸出的、令他不适的混乱阴寒气息。
张简心如刀绞。无尘气息微弱,眉心黑气萦绕不散,体内两股力量(玄阴本源与吞噬的异种能量)冲突愈发激烈,若不及时疏导,恐有魔气侵心、本源溃散之危!可他对此束手无策,浩然正气属性相克,贸然渡入只会雪上加霜。
必须尽快找到安全之地,再想办法!
裂缝似乎深不见底。行进了约莫二三十丈,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而身后平台方向传来的激烈碰撞与轰鸣声,以及玄尘偶尔压抑的闷哼,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张简心头。他知道玄尘撑不了多久!
就在他焦虑万分之际,怀中一直昏迷的无尘,忽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张简感觉到自己贴身收藏的那枚“守秘”令牌,再次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这一次,发热的不再是令牌整体,而是令牌边缘某个特定的、之前从未有过感应的古老纹饰!
几乎同时,被张简抱着的无尘胸口,那幽暗的印记也猛地闪烁了一下,虽然光芒微弱,却异常急促。而无尘一直冰冷的手,竟无意识地、微弱地动了一下,指尖似乎指向裂缝的某个方向。
“这边!”张简立刻顺着无尘指尖的方向调整前进,那是裂缝中一个更加狭窄、几乎被垂落石钟乳完全遮蔽的岔道!
他毫不犹豫,侧身挤了进去。岔道初极狭,复行数步,豁然开朗!
并非什么广阔空间,而是一个仅有两丈见方、形似天然石室的凹洞。凹洞地面相对平整,中央有一小洼不知从何处渗出的、散发着微弱莹白光芒的清澈积水。最引人注目的是,凹洞四周的岩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比之前平台上那个残阵更加复杂玄奥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大多黯淡,只有少数几处,正随着“守秘”令牌的发热和无尘胸口的闪烁,同步亮起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脉动光泽!
尤其正对入口的那面岩壁中央,赫然刻着一个与“守秘”令牌上某个核心纹路有七八分相似的徽记!徽记下方,有三个呈品字形排列、早已空空如也的凹槽。
“这是……另一处阵眼?而且是……‘守秘’一脉曾参与布置或维护过的核心阵眼?”张简心中剧震!没想到在这绝地深处,竟能遇到可能与先祖有关的遗迹!这或许就是一线生机!
他将无尘小心地放在那洼莹白积水旁,积水散发的气息纯净中正,带着安抚与滋养的效果,让无尘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丝。
“小鱼儿,守着弟弟,别碰那些发光的画。”张简急促交代一句,立刻转身想要返回平台支援玄尘。他不能将玄尘一人丢在外面死战!
然而,他刚走到岔道口——
“哇!”一直紧张关注着无尘的小鱼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张简猛地回头,只见石室内异变陡生!
无尘胸口的幽暗印记,仿佛受到了岩壁上那些同步脉动的古老符文的强烈吸引,竟自行脱离了他的身体(并非实体脱离,而是一道凝实的投影),悬浮起来,缓缓飘向岩壁中央那个与“守秘”令牌相似的徽记!
与此同时,张简怀中的“守秘”令牌发热到了滚烫的程度,竟也自行飞了出来,悬停在半空,其上的对应纹饰光芒大放,与无尘胸口的印记投影、岩壁上的徽记产生了强烈的三重共鸣!
嗡嗡嗡——!
整个石室轻微震颤,岩壁上那些原本只是微弱脉动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一片接一片地迅速亮起!光芒虽不耀眼,却稳定而坚定,散发出一种古老、苍凉、坚固不移的守护意境!尤其那三个品字形凹槽,更是爆发出强烈的吸力!
但,似乎还缺少关键的驱动能量!阵法的光芒在亮起大半后,后继乏力,开始明灭不定,无法完全激活!
就在这能量即将中断的刹那——
“爹!弟弟身上好烫!”小鱼儿再次惊叫。
只见昏迷的无尘身体表面,那些原本混乱冲突的阴寒与污秽能量,仿佛受到了阵法共鸣的刺激和那洼莹白积水的微弱安抚,竟开始以一种奇异的轨迹,向着悬浮的胸口印记投影汇聚!而随着这些能量被抽取,无尘本身体内最精纯的那部分玄阴本源,似乎也受到牵引,开始缓缓流转,与外界阵法产生呼应!
但玄阴之力,并非此阵运转所需的主导能量!这阵法需要的,似乎是更为中正、磅礴、兼具守护与镇压特性的力量!
就在张简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之际——
“我来!”
小鱼儿稚嫩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无尘身边,小手紧紧握住了无尘冰冷的手。
他似乎感觉到了弟弟的痛苦,也感觉到了那阵法对某种力量的渴望。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体内那温暖纯净的至阳道胎之力,毫无保留地、顺着相握的手,朝着无尘体内渡去!
“小鱼儿不可!”张简骇然阻止,属性相克,此举危险!
然而,预料中的剧烈冲突并未发生!
那至阳之力进入无尘体内,并未与混乱的异种能量或玄阴本源直接冲撞,反而如同最柔和的光,首先照亮、抚平了那些暴戾的杂质,然后……缓缓地、试探性地,与无尘体内那最核心的、正在与阵法共鸣的玄阴本源,接触在了一起。
一光一暗,一阳一阴。
在双生源池中初步形成的微妙联系,在这生死危局、古老阵法的共鸣刺激下,在小鱼儿纯粹无私的“给予”与无尘身体本能的“接纳”中,产生了超越张简理解的奇异变化!
并非融合,而是……短暂的共生共鸣!
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奇异的混沌色气流,自两人交握的手掌间诞生,旋即一分为二,一部分带着阳和生机融入小鱼儿体内,让他精神一振;另一部分则带着阴柔沉静,汇入无尘胸口印记投影,并通过投影,猛地注入岩壁中央那个发光的徽记之中!
轰——!
仿佛最后一枚钥匙插入了锁孔!
整个石室内的古老阵法符文骤然光芒大放!稳定的、带着淡金色泽的守护光晕弥漫开来,瞬间充满了整个凹洞,并顺着裂缝通道,向外急速扩散!
平台上,正在苦苦支撑、剑罡已薄如蝉翼、嘴角血流不止的玄尘,猛地感觉到身后裂缝中爆发出一股磅礴而熟悉的古老守护之力!
紧接着,以那裂缝入口为中心,一层凝实的淡金色光幕瞬间扩张开来,如同一个倒扣的半透明巨碗,将整个平台笼罩其中!
砰砰砰!嗤嗤嗤!
地魔的触手与攻击狠狠撞在光幕之上,光幕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反而将攻击的力量反弹回去,震得那些魔物嘶鸣倒退!光幕表面流淌着与石室内岩壁相似的古老符文虚影,散发出令地魔极为厌恶和畏惧的纯正镇封气息!
“这是……戍边古阵的核心守护之力?竟被激发了?!”玄尘又惊又喜,压力骤减,再也支撑不住,踉跄后退几步,以剑拄地,大口喘息,看向裂缝入口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
裂缝深处,石室内。
阵法完全激活,稳定的光芒照耀下,无尘胸口印记投影缓缓收回体内,他眉心的黑气消散大半,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却平稳了许多,体内冲突被大幅压制。“守秘”令牌也光芒内敛,落回张简手中。
小鱼儿松开手,小脸有些苍白,显然刚才的消耗不小,但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光幕外被阻挡的魔物,又看看呼吸平稳的弟弟,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带着点小骄傲的笑容。
“爹,我和弟弟……好像一起把坏东西赶跑了?”他仰头看向张简。
张简看着光幕外徒劳攻击的魔物,又看看石室内稳定运转的古老阵法,最后目光落在两个儿子身上,心中百感交集。
绝境之中,竟因这双生子无意间的共鸣,激发了先祖遗留的守护之阵!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那早已湮灭的“守秘”一脉与这对身负奇诡命格的孩子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羁绊?
危机暂解,但困局犹在。这残阵能量并非无穷,能支撑多久?地底魔物是否还有更强存在?龙魂风暴之后,这星陨绝地又会生出何等变故?
张简将昏迷的无尘和疲惫的小鱼儿揽在怀中,靠坐在莹光流淌的岩壁下,目光穿过淡金色的守护光幕,望向外面昏暗狂暴的天地,心中那根弦,依旧紧绷。
孤刃峰上,这方被古老阵法暂时守护的狭小天地,成了风暴眼中最后的安宁。
然而,风暴,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