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靠坐在一块风蚀岩旁,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腰腹和腿上狰狞的伤口,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看着公输哲带人用最后一点材料加固着临时营地,看着华洛和阿禾忙碌地照料着呻吟的伤员,看着众人脸上那无法掩饰的疲惫与饥渴,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水有了……可肚里这火烧火燎的饿……比挨刀子还难受!某宁愿再与那混沌怪物大战三百回合!”
他的话语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击退混沌意识的狂喜早已被更现实的生存需求取代——饥饿,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折磨着每一个人的肠胃和意志。水囊重新灌满,但干瘪的胃袋却在不断发出抗议的空鸣。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干粮,在经历了连番恶战后,更是捉襟见肘。
萧何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他面前摊开着空空如也的物资皮囊,玉算盘安静地躺在一旁,因为已无物可算。“陛下,”他声音干涩,“所有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均已耗尽。最后一点肉干碎末,也已分给伤势最重的几人。” 他的目光扫过或坐或躺、眼窝深陷的众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的统筹本能在此刻遭遇了最严峻的挑战。
张良靠在一块岩石上,脸色苍白,之前强行燃烧《治愈者手记》对抗混沌低语,对他精神损耗极大。他听着周围肚腹传来的咕噜声,看着孩子们因饥饿而啜泣却被父母低声制止的场景,温和的眼中充满了痛楚。他试图说些什么安抚的话,但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赤裸的饥饿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嬴政沉默地巡视着营地。他看到冯劫和欧阳斯依旧强打着精神安排警戒,但他们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显然也是强弩之末。他看到石叔带着几个还有力气的人,在营地周围挖掘着一切可能找到的、类似块茎的植物,但收获寥寥。他看到刘邦罕见地没有说笑,只是捂着肚子,靠在那里,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就连最沉静的韩信,靠坐时也微微佝偻着背,失明的双眼望着地面,仿佛在感知着地底是否还有能果腹的东西。
“不能再等了。”嬴政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必须找到食物。”
他看向韩信:“附近,还有没有可能找到活物,或者可食植物的区域?”
韩信缓缓抬头,灰白的瞳孔没有焦点:“感知范围内……生机绝迹。混沌能量污染了土地,普通植物难以生长,动物……要么逃离,要么已被侵蚀变异。”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力扩展感知,“西北方向,三十里外……有一片能量相对紊乱的区域,之前未曾细查。那里……似乎有微弱的、不同于混沌的生命波动,但……极其危险,能量交织混乱,我的感知无法穿透。”
三十里!对于一支饥饿疲惫、伤员众多的队伍来说,这几乎是一段难以跨越的天堑。
“去!”项羽猛地想要站起,却因伤势和虚弱踉跄了一下,他扶住岩壁,眼神凶狠,“总比在这里活活饿死强!某还能走!”
“项将军,你的伤……”萧何急忙劝阻。
“死不了!”项羽梗着脖子。
就在众人争论是否要冒险前往时,一直默默观察着那株神奇草药的阿禾,忽然怯生生地开口:“也……也许……不用走那么远……”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这个一直显得柔弱胆小的女孩身上。
阿禾被看得有些慌乱,但还是鼓起勇气,指着怀里那株已经重新焕发生机、甚至开出更多细小花朵的草药:“它……它好像……能让旁边的土……长出点东西……”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那株草药根系周围的一小片沙土,颜色似乎比旁边深了一些,湿润了一些,甚至……冒出了几颗极其细小、几乎看不见的嫩绿芽尖!
是了!这株草药曾得到过那奇异星光的滋养,蕴含着微弱的净化与生机之力!
这个发现让绝望的众人看到了一丝微光!
“公输哲!”嬴政立刻下令,“集中所有匠人,以此草药为核心,尝试扩大其影响范围,催生可食植物!需要什么,优先供给!”
“诺!”公输哲眼中重新燃起狂热,立刻召集墨珂、公孙权等擅长能量解析和植物研究的匠人。他们小心翼翼地围着那株草药,藏青色、浅绿色、深褐色的制服再次因专注而显得庄重。他们尝试用残留的能量结晶碎片(已几乎耗尽能量)、收集的露水、甚至众人轮流将手放在草药上方,试图将自身微弱的生命气息导入,激发其生机。
这是一个大胆而渺茫的尝试。进展极其缓慢,那株草药的光芒忽明忽暗,覆盖的范围仅仅扩大了不到一尺,催生出的几颗芽菜也细小得可怜。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再次西沉。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折磨着每一个人。有人开始出现眩晕,有人因低血糖而浑身发冷。营地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
是继续等待这渺茫的希望,还是冒险前往三十里外那未知的、危险的区域?
“等不及了。”刘邦忽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土,脸上又挂起了那标志性的、却带着一丝狠劲的笑容,“老子去那边看看。三十里,跑快点,天亮前说不定能摸个来回。”
“不可!”萧何、张良几乎同时反对。
“刘季!”嬴政也沉声喝道,“那地方情况不明,你独自前去,太过凶险!”
“凶险?”刘邦咧嘴,“留在这里就不凶险了?等着饿死,还是等着这点小芽菜长成参天大树?”他晃了晃手中那枚依旧带着微温的碎片,“这东西关键时刻能保命。再说了,”他看向嬴政,眼神复杂,“总不能什么事都让你扛着,显得我等太过无用。”
最终,一个折中的方案被提出:由伤势相对较轻、速度最快的韩信陪同刘邦前去查探,两人轻装简行,以探查为主,绝不恋战,无论有无发现,必须在明日正午前返回。
夜幕降临,韩信和刘邦的身影消失在西北方向的黑暗中。营地陷入了更加焦灼的等待。
篝火被重新点燃,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给远方的人一个指引,也是为了驱散众人心中的寒意。那株被寄予厚望的草药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的莹莹绿光,匠人们轮流守护着它,不敢有丝毫懈怠。
项羽靠着岩石,强迫自己入睡以保存体力,但伤口的疼痛和腹中的饥饿让他难以入眠。萧何和张良坐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万一韩信他们带回食物,该如何最公平有效地分配。冯劫和欧阳斯加强了夜间的巡逻,每一步都感觉脚步虚浮。
嬴政没有休息,他站在营地边缘,望着韩信和刘邦离去的方向,轩辕剑插在身旁,右臂的晶化裂纹在夜色中散发着稳定的暖橙微光。他能感觉到,那不仅仅是饥饿和疲惫,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力量透支,需要时间来恢复。
这一夜,格外漫长。
当天边再次泛起鱼肚白时,营地中几乎所有人都睁着眼睛,翘首以盼。
终于,在晨曦微露中,两个相互搀扶的、疲惫到极点的身影,踉跄着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是韩信和刘邦!
众人立刻涌了上去。
两人浑身沙土,刘邦的衣袖被撕破,脸上带着擦伤,韩信的步伐也有些虚浮。他们带回的不是丰盛的食物,而是刘邦怀中小心翼翼捧着的、几枚看起来干瘪酸涩、不知名的野果,以及韩信手中提着的两只皮毛干枯、瘦骨嶙峋的、仿佛变异了的沙鼠。
“就……找到这些。”刘邦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将野果递给迎上来的萧何,“那鬼地方……邪门得很……差点回不来。”
韩信将沙鼠扔在地上,简单地说道:“附近……有大型生物活动的痕迹。我们被发现了,甩掉了。”
看着这少得可怜、甚至不知道是否有毒的食物,众人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嬴政走上前,拿起一枚干瘪的野果,看了看,又看了看地上那两只瘦小的沙鼠。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营地中央,那株在晨光中努力散发着生机的小草,以及周围那一片仅仅扩大了一点点、长出几根纤细野菜的沙地。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却有种沉淀下来的力量:
“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
他捏着那枚野果,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但这是他们拼了命带回来的火种。”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饥饿而渴望的脸,
“是等它燎原,还是……”
他的声音停顿,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们现在就去……把那片藏着猎物的荒地,变成我们的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