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雷伽利斯的几次接触,让白千诗对这个独特的“生物”有了更深的了解。
它并非仅仅遵循程序的构装体,它有自己的偏好——喜欢在清晨俯瞰苏醒的城市,享受第一缕阳光穿透其晶体鳞片的感觉;它会对试图靠近的、充满好奇心的小动物表现出惊人的耐心,甚至允许一只胆大的松鼠短暂地在它燃烧着蓝焰的鬃毛旁停留(那火焰对纯净的生命并无伤害);它还会在夜深人静时,对着卡美洛特城堡的方向,发出低沉而悠长的、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的呼噜声。
它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学习和成长,不仅仅是在力量上,更是在对这个世界、对“生命”本身的认知上。
这天傍晚,白千诗结束了一天的修炼,正准备返回别馆,雷伽利斯却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返回的路径上。
与往常的平静或好奇不同,它此刻的姿态显得有些凝重,熔金般的瞳孔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白千诗,”它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吾感知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扰动。”
白千诗停下脚步,神色也随之严肃起来:“什么样的扰动?”
雷伽利斯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的天空,那里的云层正被夕阳染上最后的瑰丽色彩。
“并非实体入侵,也非大规模的负面能量聚集。”它仔细地分辨着,“更像是一种……来自远方的、极其隐晦的‘呼唤’或者‘坐标信号’。其性质……与墟烬灵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深邃。它正在以一种缓慢但不可逆转的方式,牵引着什么东西。”
它巨大的头颅转向白千诗,目光锐利:“这股牵引力的目标,似乎并非卡美洛特,至少不完全是。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像在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涟漪终将波及所有。而且……”
它顿了顿,似乎在确认自己的感知:“吾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呼唤’同频的共振。非常微弱,若非吾与你接触较多,几乎无法察觉。这或许与你体内融合的那股特殊力量有关。”
白千诗心中猛地一沉。
与她有关?是因为沈兆玉注入她体内的那份力量,还是她本身作为“异界来客”的特质?
“能确定源头吗?”她急切地问道。
雷伽利斯摇了摇头:“距离太远,干扰太多。信号断断续续,仿佛跨越了无比遥远的时空,或者……来自某个被隔绝的维度。但吾可以肯定,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唤醒,或者……正在被‘拉’向这个世界。那绝非善类。”
它向前一步,巨大的阴影笼罩住白千诗,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白千诗,你是特殊的‘变量’。创造者将你置于此,必有深意。这股异常的扰动,或许与你,与你所寻找的答案,息息相关。你必须有所准备。风暴……或许比我们预想的,来得更快。”
说完这番话,雷伽利斯不再停留,它深深地看了白千诗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告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随即转身,庞大的身躯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暮色渐浓的林地深处。
白千诗独自站在原地,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心头的寒意。雷伽利斯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作为与地脉和能量流动紧密相连的守护之兽,它的感知远比任何探测法术都要敏锐和直接。
来自远方的呼唤……与墟烬灵同源却更加古老……目标可能与我有关系……
这些信息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组合。她想起了沈兆玉提及的、那个在未来可能引发“恒夜”剧变的“异宝”或“契机”。
难道……就是这个东西?它提前出现了?还是说,这是另一个独立的危机?
无论如何,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了。卡美洛特虽好,阿伊莎的友谊虽暖,但她来到这个时代的根本目的,是寻找归途,是找到她所认识的沈兆玉。
而现在,一个可能与这一切相关的重大变故已经显露出征兆。
她必须行动起来。
回到别馆,白千诗直接找到了正在书房里对着一堆宴会请柬发愁的阿伊莎。
“阿伊莎,”白千诗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需要你的帮助。”
阿伊莎抬起头,看到她严肃的表情,放下了手中的鎏金请柬:“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又是那只狮子跟你说什么了?”
“嗯。”白千诗点头,“它感知到远方有异常的扰动,可能与我有关,也可能关系到更大的危机。我想去调查。”
“调查?你去哪儿调查?雷伽利斯都找不到源头!”阿伊莎皱起眉。
“正因为它找不到,才更需要有人去确认。”白千诗说道,“我记得你说过,‘星辉祭’后,各地通往卡美洛特的商路和信息渠道会变得更加活跃。我想借助塞勒涅家族的情报网,留意所有关于异常能量波动、古老遗迹显现、或者不明召唤现象的传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阿伊莎看着她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知道劝阻是没用的。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好吧好吧,就知道你是个麻烦精。我会吩咐下去,让家族的耳目多留意这类信息。不过……”她话锋一转,异色瞳盯着白千诗,“你打算一个人去冒险?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顶着‘塞勒涅家客人’的名头,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白千诗沉默了一下:“如果有确切线索,我不会贸然行动,但……我不能坐以待毙。”
阿伊莎与她对视良久,最终败下阵来,有些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知道拦不住你!不过在你得到确切消息前,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卡美洛特!至少这里还有那只狮子和……和那个讨厌的家伙留下的后手,相对安全些。等我这边有了消息,我们再商量下一步,听到没有?”
她的语气依旧强势,但其中的关切却显而易见。
白千诗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得到白千诗的承诺,阿伊莎脸色稍霁,又嘀咕了一句:“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白千诗知道,她指的不仅是自己,可能还有那个远在斯特拉蒂学院的沈兆玉。
离开书房,白千诗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走到窗边,望着卡美洛特璀璨的夜景,手中紧紧握着那枚荼蘼胸针。
雷伽利斯的警告如同敲响的警钟。平静的日子或许即将结束。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是归途的线索,还是更加危险的陷阱。
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去面对。
兆玉,无论引发这扰动的是什么,我都一定会查明真相。如果这与找到你有关……那我更不会退缩。
夜色中,她的眼神坚定如星,清冷的面容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出主动迎向风暴的决意。棋盘正在变化,而她,不再甘心只做一枚被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