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千诗的目光触及祭坛上那团搏动着的、如同活体心脏的能量核心时,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本能的牵引力猛地攫住了她!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的意识便被强行抽离,投入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由无数文明碎片构成的狂暴洪流之中!
不再是之前接受传承时那种相对温和的信息传递,这一次,是千千万万个文明在毁灭前最后一刻的绝望、挣扎、不屈与最终的寂灭,如同决堤的星河,疯狂地冲刷着她的意识海!
她“看”到了钢铁丛林在能量风暴中化为铁水,看到魔法辉光在虚空侵蚀下黯然熄灭,看到基因序列在污染中扭曲崩坏,看到精神网络在绝望哀嚎中彻底疯狂……
无数种形态的文明,走向了无数种形式的终点,但那份面对终极毁灭时的悲壮与不甘,却如此相似,如此震彻心扉!
而在这些如同万花筒般疯狂闪烁、几乎要将她意识撑爆的文明碎片中,一个景象反复出现,如同烙印在所有文明墓碑上的共同印记——那是一个无边无际、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红色血池。
血池之中,并非液体,而是由无数文明残留的意志、牺牲者的精魂、乃至世界本身的悲鸣凝聚而成的实质化怨念与希望的交织体!
无数只手从血池中伸出,挣扎着,向上探求!那些手的颜色各异,有暗沉如毁灭后的余烬,有璀璨如星辰最后的闪光,有空洞如万物归墟的苍白……它们代表着不同文明、不同力量体系、不同存在形式最后的执念。
而所有这些手,无论来自何种文明,无论其本质是神圣还是污秽,是秩序还是混乱,它们都朝着血池中央的同一个点伸去,疯狂地、近乎虔诚地抚摸、塑造、凝聚着那个点!
那个点起初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一个虚无的坐标。
但在无数文明、无数牺牲者跨越时空的执念共同作用下,它开始具象化,轮廓逐渐清晰……
白千诗屏住了呼吸,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试图穿透那笼罩在景象上的时空迷雾,看清那个被无数文明血手共同塑造的身影!
她看到了……一个人形的轮廓。挺拔,坚韧,仿佛承载了万古的沉重。
但,就在她即将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一股极其强大、源自“命运”本身的屏蔽力量如同无形的壁障,强行扭曲了她的感知!
她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无法辨认其具体的容貌、性别,甚至无法感知到任何清晰的特征。
为什么看不清?! 白千诗心中呐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几乎让她发狂!她可以肯定,这个人对她至关重要,与她跨越时空的追寻有着最直接的联系!
然而,她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是那个模糊身影在彻底凝聚成型后,所做出的最后一个、也是贯穿了所有文明碎片的共同动作——转身,面向那席卷而来的、足以湮灭一切的终极毁灭洪流,张开了双臂,做出了毫无保留的、拼死守护的姿态!
没有言语,没有咆哮,只有那个决绝的、以自身化为最后壁垒的背影!
一次又一次,在不同的文明终末场景中重复上演!仿佛这就是他\/她\/它被创造出来的唯一意义,是无数文明在绝望中为自己设定的、最后的“保险”!
“为什么……”白千诗的意识在洪流中颤抖,泪水不知何时已盈满眼眶,混合着无数文明的悲恸与不解,“为什么明明是被迫凝聚……为什么最后还要选择守护?!你到底是谁?!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答案。
只有那个一次次义无反顾地冲向毁灭、试图守护身后残垣断壁的模糊身影,如同最悲壮的史诗,深深烙印进她的灵魂最深处。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这无穷无尽的文明悲歌彻底同化、消散之时,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将她猛地拉回了现实!
“白千诗!醒来!”
是雷伽利斯!它那蕴含着守护意志的低吼,如同定海神针般,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拽回!
白千诗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她依旧站在那座苍白祭坛前,祭坛上的能量核心依旧在搏动,但那股狂暴的信息洪流已经退去。
她下意识地抚摸脸颊,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的湿润。
“你看到了什么?”雷伽利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能感觉到白千诗刚才经历了何等凶险的精神冲击,以及她此刻灵魂中那难以平复的剧烈波动。
白千诗抬起头,望向祭坛核心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复杂与探寻。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声音沙哑:“我看到了……答案的碎片,和……更多无解的问题。”
她顿了顿,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看向雷伽利斯,眼中燃烧着决意的火焰,“那个‘呼唤’的源头,那个被无数文明执念塑造的存在……他\/她\/它,或许就是沈兆玉,以及‘恒夜’,乃至所有试图反抗宿命者,一直在寻找的——打破这无尽轮回的关键!”
“我们必须得到它!”
白千诗的话语刚落,祭坛上那搏动的能量核心仿佛被她的言辞所刺激,猛地爆发出更加剧烈的光芒!
不再是之前那种相对稳定的呼唤,而是变成了一种尖锐、混乱、充满了无数文明临终哀嚎的精神风暴,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针,狠狠刺向白千诗的识海!
“呃啊——!”
刚刚才从文明碎片洪流中挣脱出来的白千诗,本就心神激荡,灵魂壁垒处于最脆弱的时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加狂暴的信息冲击正面击中,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抱住了头颅。
那些之前被她强行压下、尚未完全消化的文明悲歌、毁灭景象、以及那个模糊身影一次次决绝守护的背影,与此刻涌入的混乱信息疯狂交织、共鸣、放大!
太多了!太杂了!太痛苦了!
无数种族的语言,无数世界的法则,无数亡魂的执念……如同在她脑海中引爆了一颗信息炸弹!
“白千诗!”雷伽利斯焦急地低吼,它能感觉到白千诗的精神正在失控的边缘剧烈燃烧,那月白色的秩序光晕变得明灭不定,周围的空间甚至开始因为她的力量失控而微微扭曲!
“声音……太多……太吵了……”白千诗跪倒在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她那原本清澈倒映规则的眼眸,此刻被混乱的色彩充斥。
就在雷伽利斯准备强行介入,试图用自身力量稳住她时,异变陡生!
一股暗红色的、其中却又夹杂着无数细微金色、银色、苍白色等各色光丝的能量,猛地从白千诗体内爆发出来!
这股能量并非她原本拥有的任何一种,它充满了古老、悲怆、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仿佛是她刚才所见的、那无数文明碎片意志的聚合体!
这股暗红色能量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瞬间将白千诗整个人包裹、缠绕!
它们疯狂地吞噬着她原本的力量,吞噬着她身上那件普通的衣物!
“吼!”雷伽利斯又惊又怒,试图驱散这股诡异的能量,但那能量仿佛与白千诗同源而生,紧密相连,它的力量竟被一股更强大的排斥力弹开!
光芒散去。
原地,白千诗的身影重新出现。
但她的模样已经彻底改变!
原本的衣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贴身而流畅的暗红色铠甲。
铠甲并非金属质感,更像是由凝固的血液与某种生物角质层混合构成,表面流淌着微弱的光泽,那些金色、银色、苍白的光丝如同血管般在铠甲内部隐隐脉动。
铠甲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形线条,既带着战士的凌厉,又透着一股邪异的美感。
而她的面部,被一个造型简约、只露出下颌与嘴唇的暗红色面甲所覆盖。
面甲之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两道如同泪痕般的细微凹槽,从眼窝位置向下延伸。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之前所有的痛苦与挣扎似乎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静默与冰冷。
透过面甲,只能看到她那双似乎失去了焦距、却又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寂灭哀伤的眼眸。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被暗红色手甲覆盖的手指,轻轻握了握。没有言语,但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却也更加危险的气息,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白千诗?”雷伽利斯警惕地低声呼唤,熔金般的瞳孔紧紧盯着她,肌肉紧绷。它不确定,此刻站在它面前的,还是不是它认识的那个白千诗。
白千诗或者说,这个被铠甲覆盖的存在缓缓转过头,面甲下的目光落在了雷伽利斯身上。
那目光,不再有之前的熟悉与温度,只有一片漠然,仿佛在审视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她没有回答雷伽利斯的话,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祭坛上那团搏动的能量核心。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祭坛周围的石林阴影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一种与之前所有墟烬灵都不同的、带着明显好奇与探究意味的低语。
紧接着,数只形态奇特的墟烬灵缓缓走了出来。
其中一只,身体如同半透明的、流淌着星辉的水母,触须轻轻摆动,发出空灵的、仿佛在提问的声音;另一只,则像是由无数发光苔藓和古老树根缠绕而成,步履蹒跚,却散发着浓郁的自然生命气息;还有一只,体型最小,仿佛一只由阴影和尘埃构成的猫科动物,它蹲坐在一块石头上,歪着头,那双由纯粹幽暗构成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铠甲覆身的白千诗,眼神中充满了灵动的智慧。
这些墟烬灵,并非带着毁灭与恶意而来。
它们更像是这片异常区域的“原住民”,被刚才巨大的能量波动和白千诗的异变所吸引。
那只阴影小猫甚至伸出爪子,好奇地对着白千诗的方向虚空挠了挠,发出了一声带着疑问的、细微的“咪呜”声。
雷伽利斯警惕地盯着这些新出现的墟烬灵,它能感觉到,这些存在虽然本质依旧特殊,但并非没有理智的毁灭机器,尤其是那只阴影小猫,其灵智之高,甚至不亚于许多智慧种族。
而被铠甲覆盖的白千诗,面对这些充满探究目光的墟烬灵,终于有了反应。
她缓缓抬起被手甲覆盖的右手,对着那只好奇的阴影小猫,轻轻勾了勾食指。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声音。
但下一刻,那只阴影小猫周围的时间流速骤然改变了!它那挠动的爪子,好奇歪头的动作,都被放慢了数十倍,如同陷入了一个无形的、粘稠的琥珀之中!它那双幽暗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类似于惊恐的情绪!
精准、稳定、且悄无声息的时间操控! 远比她之前展现的更加举重若轻!
白千诗(?)看着那只被时间减缓的小猫,面甲下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随即,她收回了手指,那只阴影小猫瞬间恢复了正常,惊叫一声,炸着毛飞快地窜回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其他几只墟烬灵也似乎感受到了威胁,缓缓后退,隐没于石林迷雾里。
雷伽利斯看着这一幕,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这身铠甲,这股力量,这种冷漠的态度……白千诗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祭坛上的能量核心,此刻搏动得更加剧烈了,仿佛在期待着,又像是在……恐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