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艇以近乎极限的速度冲入“掘墓人”号敞开的机库舱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完成了紧急制动。舱门尚未完全关闭，医疗机器人就已经滑行过来，闪烁着警示灯。
陆晨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悬浮担架上，右臂呈现出触目惊心的扭曲，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依旧清明，只是带着深深的疲惫与痛楚。青霖虽然看起来没有明显外伤，但脸色同样难看，眉宇间残留着惊悸，体内气息紊乱，显然刚才强行催动血脉之力抵抗精神冲击和施展屏障，消耗极大且牵动了旧伤。
其他小组的幸存者也陆续返回，大多带伤，神情惊惶，整个机库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压抑与恐慌。出发时的三十多名临时队员，最终活着回到船上的，不足十五人，减员超过一半。
锈蚀爵士那半机械化的身影出现在机库门口，他仅存的生物眼扫过一片狼藉的机库和伤亡情况，红光闪烁的机械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计算感。
“立刻进行紧急医疗处理，稳定所有伤员状态。银刃，来主控室。”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说完便转身离开。
医疗舱内，高效的医疗设备和纳米机械开始为陆晨接合碎裂的骨骼、修复受损的内脏和组织。剧烈的疼痛被镇痛剂缓解，但那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感和界主级威压留下的精神烙印，却需要时间才能慢慢消退。青霖接受着生命体征监测和能量稳定治疗，她闭目调息，淡青色的光晕在体表若隐若现。
几个标准时后，陆晨的伤势在先进的医疗科技下被基本稳定下来，右臂被高分子固定材料包裹，预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战斗力。他被允许返回临时分配的舱室休息，青霖坚持和他同一间，以便照应。
刚回到狭窄的舱室没多久，通讯器响起，是银刃的传唤：“陆晨，青霖，爵士要见你们。主控室。”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主控室内，锈蚀爵士背对着他们，正看着主屏幕上那颗逐渐远去的、被紫色星云包裹的死亡星球。银刃抱臂站在一旁，脸色冷峻。
“坐。”爵士没有回头，声音传来。
陆晨和青霖在金属椅子上坐下，等待下文。
爵士缓缓转过身，机械义眼的红光落在两人身上，尤其是在青霖身上停留了更久。“损失惨重，超过预期。”他开门见山，“但你们带回来的信息，价值可能远超损失。”
“爵士指的是那个……怪物？”陆晨沉声问道。
“界主级的未知生物，沉睡在边境星域一颗被遗忘的前哨星球深处，依靠吞噬某种混合能量维持休眠……或者说，进化。”爵士的机械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击着，调出了一系列复杂的扫描数据和分析图表，“它散发的能量特征非常特殊，混杂了强大的生机、纯粹的寂灭，以及一种古老而顽固的‘秩序’烙印。这不符合目前宇宙中任何已知高等种族的特征。”
他顿了顿，看向陆晨：“尤其是你最后扔进它嘴里的那个小玩意儿，引发的能量紊乱数据非常有意思。那不是常规的电磁或能量干扰，似乎触及到了更深层的……法则层面。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干扰了它体内几种能量的平衡。”
陆晨心中微凛，知道自己的混沌灵气特性可能被察觉到了些许端倪，但他面色不变：“侥幸而已，一种应急的小道具。”
爵士不置可否，转而看向青霖：“青鸾族的小丫头，你的生命感知在下面起了关键作用。你能感觉到它那种矛盾的‘生机’，对吗？”
青霖点了点头，谨慎地回答：“是的，那生机庞大却冰冷，仿佛……被扭曲过，与毁灭的力量纠缠在一起。”
“扭曲的生机……与寂灭共存……”爵士若有所思，“这让我想起一些非常古老的、几乎被当作神话的记载。关于‘噬界兽’的传说。”
“噬界兽？”陆晨和青霖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一种只存在于理论推测和上古文明残片中的概念性生物。传闻它们并非自然诞生，而是在宇宙某些极端环境下，由‘秩序’与‘混沌’（或者按你们的说法，‘造化’与‘寂灭’）两种本源力量异常交织、污染、再结合庞大生命基质后，畸变产生的恐怖存在。它们以吞噬星球乃至星系的核心能量为生，是文明的终结者，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死寂的‘虚无之痕’。”
爵士调出星图，指向一片广袤的、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黑暗区域：“看，这里，‘虚无之痕’星域，距离卡兰多前哨站超过七千光年。联盟探索队曾在那里发现过数个被彻底‘吞噬’的星系残骸，能量特征与下方那东西有相似之处，但从未捕捉到活体。如果下面那东西真是幼生体或者休眠体的‘噬界兽’……那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足以震动联盟高层和各大顶级文明的惊天秘密！”
陆晨和青霖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无意中，竟然触碰到了如此恐怖的宇宙秘辛！
“爵士，您打算怎么做？”银刃开口问道，她的眼神锐利，“上报联盟？还是……”
“上报？”爵士发出一阵金属摩擦般的低笑，“上报给那些官僚，然后等着被某个大势力接管，我们最多拿点可怜的发现奖金？不，银刃，这不是我们的作风。”
他的机械眼红光炽盛：“一头休眠的、可能是幼生体的‘噬界兽’，其研究价值无可估量！它身上的材料、能量结构、甚至是它所在的那个前哨遗迹本身，都可能隐藏着触及宇宙本源力量的线索！这风险极大，但回报……足以让我们任何人一步登天！”
他看向陆晨和青霖：“你们俩，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出了远超寻常星徒境的能力和特质。尤其是你，陆晨，你对能量和……某些特殊层面的理解和应用，让我很感兴趣。青霖的血脉感知也是独一无二的。”
“我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爵士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与危险，“暂时为我工作，协助我研究这个发现。我会提供你们现阶段急需的资源、技术、情报，甚至保护。作为回报，你们在这次事件中的发现权和部分权益，将与我共享。等我们有了足够的力量和把握……再回来。”
回来？回来面对那头界主级的恐怖噬界兽？
陆晨心脏猛地一跳。他知道这无异于与虎谋皮，锈蚀爵士绝非善类，他的“共享”只怕水分极大。但不可否认，爵士提供的资源和支持，对他和青霖快速在联盟站稳脚跟、提升实力、寻找苏婉清和探索自身秘密，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而且，他们对那“噬界兽”和它背后的秘密，也并非全无想法。
“我们需要考虑。”陆晨没有立刻答应。
“当然。”爵士似乎早有预料，“‘掘墓人’号返回卡兰多还需要几天。你们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提醒你们一句，今天在这里听到的一切，最好烂在肚子里。‘噬界兽’的消息一旦泄露，觊觎它的可不止我这样的遗迹猎人，到时候，你们的下场可能比面对那怪物更惨。”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离开主控室，回到舱室的路上，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星海深邃，危机与机遇并存。刚刚逃脱噬界兽的利爪，转眼又落入锈蚀爵士的盘算之中。前路茫茫，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宇宙之旅，已经因为这次惊心动魄的探索，被卷入了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危险的漩涡之中。
（第51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