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最后一节专业课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如同天籁。林晚揉了揉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酸胀的脖颈,和同学们一起随着人流涌出教学楼。冬日的天黑得早,才五点多,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路边的路灯渐次亮起,在寒风中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她裹紧了羽绒服,和王爽、李茜她们说笑着往宿舍走。刚走到宿舍楼下,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她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妈妈”。
“喂,妈?”林晚接通电话,一边用肩膀和脸颊夹住手机,一边腾出手从包里翻找宿舍门禁卡。
“晚晚啊,下课了吧?吃饭没?”电话那头传来林妈妈温柔的声音。
“刚下课,正准备回宿舍放东西就去食堂呢。”林晚刷开门禁,走进温暖的宿舍楼大厅。
“哦,还没吃就好。跟你说个事,”林妈妈语气轻快,“这周日,你大姨父五十整寿,在临川办。你跟小宇俩,跟着远舟一起回来吃个饭啊,热闹热闹。”
“大姨父生日?”林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大姨和大姨父他们回国了?他们不是过完年就回去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林妈妈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表哥现在不是在国内定居了嘛,事业也稳定。你大姨和大姨父就商量着,是不是也该考虑回国发展了。这次回来,一是给你大姨父过寿,二来也是顺便考察一下国内的市场环境。”
林晚咬着刚从食堂窗口买的热腾腾的煎饼果子,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考察市场?那就是说……他们这次回来,可能就不走了?”
“哪有那么简单呀,”林妈妈叹了口气,解释道,“他们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生意、人脉都在那边,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你大姨父在国外的建材生意做得挺不错的。这次主要是看看国内市场情况,如果合适,就慢慢把重心转移回来;如果觉得国内市场没那么好做,可能就干脆把国外的生意结束掉,回来做点清闲的小买卖,准备养老了。”
“哦哦,这样啊。”林晚咽下嘴里的食物,心里却想起了那位印象中总是笑眯眯的大姨父,大姨父和表哥顾远舟虽然是亲父子,但性格真是天差地别。大姨父智商很高,事业成功,但为人丝毫没有架子,尤其对待他们这些小辈,特别随和开朗,甚至会跟他们开玩笑,一点长辈的威严都没有,比他那冰山脸的儿子好相处多了。而大姨则是个乐天派,性格天真烂漫,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林晚一直没想通,这样一对外向开朗的父母,是怎么生出顾远舟那种性格清冷、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的?这基因组合真是够神奇的。
她正天马行空地想着,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有新的来电提示,屏幕上跳动着“表哥”两个字。
“妈,表哥打电话来了,可能就是说这事,我先接一下啊!”林晚赶紧跟妈妈说道。
“行,那你接吧,记得周六跟远舟一起回来啊!路上小心点!”
“知道啦妈!拜拜!”
挂了妈妈的电话,林晚立刻接通了顾远舟的来电:“喂,表哥?”
顾远舟清冷平稳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言简意赅:“周六中午,你和小宇到我公寓来吃饭。吃完饭,一起回临川。”
果然是这事。林晚立刻应道:“好的表哥,没问题!我们周六中午准时到!”
“嗯。”顾远舟应了一声,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林晚收起手机,啃着煎饼回到了宿舍。吃完了煎饼之后就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等她洗漱完毕,浑身清爽地爬上床铺时,才刚过8点。宿舍里灯火通明,王爽和李茜还戴着一副耳机,凑在一起沉浸在追剧世界里,苏晚晚则是在自己的床上追综艺。林晚看了眼时间,觉得还不算太晚,便拿起手机,窝进柔软的被子里,拨通了程砚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程砚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笑意的声音传来:“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林晚同学终于有时间临幸一下她那‘独守空闺’的男朋友了?”
那语气里的幽怨和调侃几乎要溢出听筒。林晚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对着电话吐了吐舌头,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哎呀~对不起嘛!最近真的是太忙了,课程排得满满的,还要复习,你看,我一有空不就马上给你打电话了嘛!是不是很乖?”
程砚在那头听着她软糯的讨饶声,想象着她此刻一定皱着小鼻子、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心里的那点小疙瘩瞬间就被抚平了,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自然地转移了话头:“最近学习强度还那么大?累不累?”
他声音里的关心让林晚心里暖暖的。她抱紧怀里那个毛茸茸的兔子抱枕,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声音带着倦意:“还好啦……这周的课程基本上都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老师划重点,然后自己复习了。就是……有点睡眠不足。” 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精神一点,但连续熬夜的疲惫还是掩饰不住。
程砚何等敏锐,立刻就从她带着哈欠尾音的话语里听出了浓浓的倦意。心疼瞬间压过了想多聊一会儿的私心。他柔声催促道:“累了就赶紧休息,别硬撑着打电话了。睡眠不足最容易生病。”
“可是……我还想再跟你聊一会儿嘛……”林晚小声嘟囔着,带着点不舍,“我们都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 她想起上个周末,跟王爽她们聚餐后跟程砚回家,本来想等他洗完澡出来说说话的,结果自己躺在沙发上,被温暖的暖气一烘,没两分钟就睡得天昏地暗,最后还是程砚把她抱回房间的。想想就觉得有点愧疚。
听到她话语里的依赖和不舍,程砚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何尝不想抱着电话,听他的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说些校园里的趣事,哪怕只是听着她的呼吸声也好?但他更舍不得她牺牲宝贵的休息时间。他放柔了声音,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地哄着她:“乖,没关系的。等你考完试,放了寒假,我们有大把的时间。你想聊多久就聊多久,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想去哪里玩我们就去哪里。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好不好?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这个周末要是有空,我们再去吃好吃的,嗯?”
“周末?”提到周末,林晚才猛地想起来刚才的电话,语气变得有点小心翼翼,“阿砚……这个周末,我可能……不能跟你出去吃了。”
“嗯?怎么了?周末有安排?”程砚的声音依旧温和,没有丝毫不悦。
“嗯……”林晚小声解释,“这周日是我大姨父,就是表哥的爸爸,五十岁生日。我妈刚打电话来,让我和小宇周六跟着表哥一起回临川吃饭。所以……周末我可能不在学校了……” 她说完,有点忐忑地等着程砚的反应,怕他会失望。
程砚在电话那头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了然。原来是顾远舟父亲的生日,那回去是理所应当的。他听出林晚语气里那丝小心翼翼,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这傻姑娘,总是怕给他添麻烦,怕他会有情绪。他立刻用轻松的语气回应,甚至主动给她找了个“台阶”:“哦,是顾叔叔生日啊,那是应该回去的。正好,我周末好像也有个推不掉的饭局,本来还在想怎么跟你解释呢。这下好了,咱们谁也别‘亏欠’谁。”
他故意用玩笑的口吻说着,然后再次确认道:“我没生气,真的。家人过生日,回去团聚是正事。你回去好好玩。现在,乖乖闭上眼睛,睡觉,好不好?”
听到他语气轻松,确实没有不高兴的意思,林晚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乖乖地应道:“嗯!知道啦!那……晚安,阿砚。”
“晚安,我的小朋友。”程砚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好睡。”
挂了电话,林晚把手机放在枕边,缩进暖和的被窝里,抱着软乎乎的兔子抱枕,鼻尖似乎还能闻到程砚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淡淡冷冽香气。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她几乎是在闭上眼睛的瞬间,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电话那头,程砚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缓缓放下手机。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刚才对着林晚时的轻松笑意渐渐敛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
周末见不到他的小孩了。
虽然理解和支持,但期待落空的空虚感还是悄然弥漫开来。他原本确实推掉了一个不太重要的应酬,想着周末无论如何要抽出时间陪陪她,哪怕只是吃顿饭也好。现在……计划泡汤了。
他在窗前静立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回客厅,拿起茶几上的工作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找到了陈默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陈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声音:“喂?老板?有什么指示?”
程砚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沉稳:“周末那个和广晟集团的饭局,之前是不是让孙副总代我去?”
陈默愣了一下,似乎在想是哪个饭局,随即答道:“啊……对,是周六晚上那场。已经跟孙副总说好了,他也安排好了时间。”
“嗯。”程砚淡淡应了一声,下达了新的指令,“告诉孙副总,周六晚上的饭局不用他去了,我亲自出席。你准备一下相关材料,到时候跟我一起去。”
陈默在电话那头明显噎住了,好几秒没出声,心里在疯狂吐槽:祖宗!您又抽什么风?!之前不是您自己嫌麻烦推掉的吗?!怎么又改主意了?!周末加班啊!我的懒觉!
但他敢怒不敢言,只能认命地、有气无力地应道:“……是,老板。我……明天就准备。”
“嗯。”程砚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回沙发。看着空荡荡的、过于安静的公寓,他轻轻叹了口气。
见不到小朋友的周末,总得找点事情做,打发掉那莫名漫长的时间。工作,或许是最好的麻醉剂。只是……苦了陈默那只可怜的小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