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那辆骚包的亮黄色兰博基尼Revuelto,以一种极其招摇的方式,停在了小区附近那家高端精品超市门前的专用停车位上。引擎熄火,车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陈默依旧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解开安全带,动作带着点赌气的僵硬。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好好的一个带薪休假,怎么就变成了带“祖宗”逛超市外加当厨子的苦差事?
沈恪侧头看着陈默那副“全世界都欠我钱”的冷脸,觉得特别有意思,尤其是那双平时精明锐利的眼睛此刻因为生气而微微眯起,腮帮子似乎也因为暗自咬牙而有点鼓鼓的,整个人透着一股“别惹我”却又莫名很好rua的“冷脸萌”感。他的手又有点痒痒,想去捏捏那看起来手感很好的脸颊肉。但鉴于小猫咪现在明显心情不佳,炸毛指数较高,沈大少难得良心发现,识相地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手指。
他笑嘻嘻地也解开安全带,语气轻快试图活跃气氛:“走吧,小默默!带哥哥去见识见识这……人间烟火气!”
陈默连眼皮都懒得抬,更没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然后“砰”地一声,不算轻但也不算重地关上了车门,径直朝着超市入口走去,直接把沈恪晾在了原地。
沈恪看着他那决绝中带着点委屈的背影,非但没生气,反而低笑出声,觉得更有趣了。他赶紧下车,锁好车,迈开长腿几步就跟了上去,与陈默并肩走着,故意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语气带着欠揍的调侃:“怎么了这是?真生气啦?脸拉得这么长?来,跟哥哥说说,生谁的气呢?是气你家老板点菜太狠,还是气哥哥我拉你出来当苦力啊?”
陈默被他一撞,身体晃了晃,依旧目不斜视,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然后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声音毫无波澜:“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能为两位老板服务,是我的荣幸。走吧,沈少,我去推个购物车。”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听得沈恪心里更乐了。他快走两步,抢在陈默前面,从入口处拉了一辆最大的购物车,然后非常自然地塞到陈默手里,自己则双手插回大衣口袋,一副“我是大爷我来监工”的悠闲姿态:“呐,车给你推着。哥哥我第一次逛超市,人生地不熟的,你可得带带我,给我好好长长见识!”
陈默看着手里沉甸甸的购物车,又看了一眼身边这个甩手掌柜,认命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开口搭理他,沈恪能一直在他耳边嘚啵嘚到天荒地老。为了耳根清净,他只好伸手指了指超市深处生鲜区的方向,语气干巴巴地说:“先去那边看看吧,看看海鲜和肉类。”
“得令!”沈恪见他终于肯说话了,立刻见好就收,非常给面子地应和道,“走着!今天哥哥的胃就交给你了!”
两人一前一后(主要是陈默推着车,沈恪溜溜达达跟着)来到了灯火通明、冷气十足的海鲜区。各种鲜活或冰鲜的水产品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陈默目标明确,直接走向高档海鲜柜台。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碎冰上、个头硕大的进口象拔蚌。想起家里那位大爷点的“象拔蚌刺身”,他喊来穿着防水围裙的工作人员。
“先生您好,需要点什么?”工作人员热情地招呼。
陈默指着两种不同产地的象拔蚌:“这个加拿大的A蚌,和这个美国加州的,哪个肉质更好些?”
工作人员熟练地介绍:“加拿大的A蚌肉质更紧实爽脆,鲜甜度也更高,当然价格也贵一些。加州的性价比高,口感也不错。”
陈默看着那标价令人咋舌的加拿大A蚌,又想到沈恪那句“哥哥请客”,心里那点被强迫的不爽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反正不是花我的钱!他大手一挥,非常豪气地指着那两只最大、品相最好的加拿大A级蚌:“就这两个,帮我称一下,处理干净。”
工作人员一看这是大客户,脸上笑容更盛,赶紧小心翼翼地捞出那两只加起来足有四五斤重的“贵客”,上秤,报价,然后拿到后厨精细处理去了。
沈恪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小默默,可以啊!买东西这么霸气侧漏?”
陈默没理他,又去旁边的柜台称了两斤看起来非常新鲜的鲜毛肚。然后他开始四处张望,寻找下一个目标——蓝鳍金枪鱼。
正当他眯着眼睛在琳琅满目的冰柜里搜寻时,旁边的沈恪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伸手指向冷藏柜的一个角落:“哎!小默默,你看那边!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蓝鳍金枪鱼?”
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一个独立的、温度更低的展示柜里,放着几块色泽鲜红、脂肪纹理如大理石般分布均匀的蓝鳍金枪鱼大腹肉,旁边还立着“当日空运”、“限量供应”的牌子。
陈默有些意外地瞥了一眼沈恪,没想到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居然能认出来。他扯了扯嘴角,不阴不阳地“夸”了一句:“沈少好眼力啊!果然是在高档餐厅吃惯了的,就是不一样,是吧?”
沈恪被他这明褒暗贬的话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没接话,而是主动迈步朝那个柜台走去,试图挽回一点“形象”。
陈默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这才推着已经有些分量的购物车,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就在陈默和沈恪在超市里,一个认真采购、一个插科打诨(“小默默,这个蘑菇长得好奇怪!”“那是杏鲍菇!”“哦!那这个像小伞一样的是什么?”“金针菇!沈少您闭嘴行吗?”)的时候,程砚在陈默的公寓里,接到了公司前台打来的内线电话。
前台小姐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为难:“程总,抱歉打扰您。楼下大堂……有一位自称是陈特助表哥的先生,叫陈强,情绪比较激动,坚持要见陈特助。我们告知他陈特助今天休假,但他不信,说……说见不到人就在大厅里闹,已经引起一些同事的注意了……”
程砚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撩开窗帘一角朝楼下望去——果然,之前那个缩在休息椅上的身影不见了。原来是等不及,直接跑到公司去闹了?真是阴魂不散!
他挂断电话,回到沙发坐下,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对于陈强这种泼皮无赖,他和沈恪有得是手段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或者“闭嘴”。但麻烦就麻烦在,他是陈默的血亲表哥,中间还夹着一个偏心糊涂的老太太。如果处理得太绝情、太不留余地,且不说陈默心里会不会有疙瘩,单是那个老太太那边,恐怕就会闹得不可开交,到时候反而会给陈默的父母带来更多烦扰。逢年过节,亲戚之间总要见面,撕破脸皮对陈默一家并没好处。
这事,还得想个更圆滑、能一劳永逸的办法。他需要等沈恪回来,商量一下。
大约四十分钟后,公寓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陈默和沈恪一人提着几个硕大的、印着超市LoGo的购物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陈默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米饭香气。他有些诧异地抬眼望去,他那尊贵的老板程砚,正姿态闲适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平板电脑。
程砚……居然……主动焖了饭?
虽然只是按一下电饭煲开关这么简单的事,但发生在日理万机的程大总裁身上,还是让陈默受宠若惊了一下。原本被沈恪一路上插科打诨哄得差不多、已经不怎么郁闷的心情,此刻更是多云转晴,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点。
“老板,我们回来了。”陈默语气轻快了些。
程砚抬起头,目光扫过他们手里沉甸甸的袋子,点了点头:“嗯。”
陈默和沈恪把大包小包的食材拎进厨房。陈默挽起袖子,系上围裙,就开始麻利地整理归类,准备清洗处理。他知道身后这位是“厨房杀手”,非常自觉地将试图跟进来看热闹的沈恪“请”了出去:“恪哥,您去外面等着吧,这里油烟大,别沾身上味儿。”
沈恪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添乱,从善如流地退了出来,走到客厅,在程砚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瘫,舒服地叹了口气:“哎,可算回来了!逛超市也挺累人!”
程砚放下平板,看了一眼厨房里那个已经开始忙碌的、系着围裙的背影,然后才转向沈恪,压低声音,言简意赅地把刚才前台来电说了一下:“陈强,去公司闹了。”
沈恪脸上的懒散笑容瞬间收敛,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沉默着思考了几秒,随即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邪气和算计的笑容:“我当多大点事呢!就这?放心吧砚哥!包在我身上!保证在今天晚上之前,让他自己个儿心甘情愿、屁滚尿流地滚回老家去,以后见了小默默都得绕道走!”
程砚狐疑地盯了他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可信度。沈恪迎着他的目光,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这种小角色我有一万种方法玩死他”的自信。
程砚了解沈恪,知道他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办事手段凌厉,尤其对付这种底层混混无赖,经验丰富。见他如此笃定,便不再多问,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将这事全权交给他处理了。
两人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厨房。隔着磨砂玻璃门,能隐约看到陈默系着围裙、低头认真切菜的身影。锅里已经开始飘出麻辣牛油锅底浓郁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等待投喂。至于那个不识相的陈强?自然有人会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