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轩站在原地，手指尖有一点金光慢慢散开，飘向四周。地上那些黑色的线一条条断了，最后消失不见。他没有回头，但云绮月知道，他已经准备好了。
他的气息很稳，像山一样安静。眼睛深处有一丝淡淡的金色，那是灵力和意志合在一起的标志。他不动的时候像一座山，只要一动，整个天地都会受影响。
云绮月立刻行动。
她抬起手，一道灵流从掌心飞出，在空中划了三道痕迹。这是紫霄门的秘密指令——变阵，从南边山坡悄悄靠近。符文还没完全落下，五名弟子已经分散开来。他们不再聚在一起，而是各自贴着塌下来的山体边缘前进。身体压得很低，脚步轻得踩在碎石上都没有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息波动，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云绮月看向前面。首领还浮在半空，身上黑雾转个不停，形成三层屏障，一层套一层，像是深渊的核心。每一层都闪着暗红的光，像干掉的血，又像古老的咒印。她记得刚才叶凌轩破阵的情景：那一击很准，一下子打断了外面的符文链，可当金光碰到最里面的屏障时，却被弹了回来，连空气都震出了波纹。
这不是普通的防御。
这东西是活的。
她心里一紧。这种屏障不是死的结界，而是用魂魄做引子，靠地下的阴气养出来的“噬灵阵”。如果硬闯，反噬的力量会让整支队伍神魂俱灭。
不能正面冲。
她转头看向柳萱儿的方向。柳萱儿已经醒了，靠在一块断掉的石头后面，脸色有点白，但眼神清楚。她正用手指点地，算距离和震动频率，每碰一次地面，就在玉片上留下一道小刻痕。这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地脉步算法”，能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找出最安全的路线。
云绮月对她点点头，然后打了个手势——用假影引开守卫。
柳萱儿明白过来，轻轻跳起，脚尖一点岩壁，整个人像叶子一样贴着裂缝滑过去。动作很轻，衣服都没扬起来，呼吸也几乎停了。她进入南侧阴影后，悄悄撒出一片粉末。那粉是银灰色的，一遇到风就散开，变成两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影，朝另一边跑去。她们的脚步落在原来的脚印上，连气息波动都一模一样。
几乎同时，黑雾屏障里射出三道符咒，直扑那两个假影。轰的一声，火光炸开，石头乱飞，灰尘冲起好几丈高。爆炸中心温度很高，把岩石都烧出了裂纹。
真正的柳萱儿早就停下来了。她躲在一块倾斜的大石头下，屏住呼吸，心跳也被她用内功压到最慢。她闭着眼，感受地面传来的震动——每次符咒发出，地面都会轻微抖一下，就像钟响前的预兆。
屏障抖了一下。
云绮月马上发现了。她低头看手中的玉简，上面出现了刚记录的数据：符咒每隔七息放一次，每次之后要五息才能恢复。这个数据来之不易，是她前三次试探，加上柳萱儿的地脉计算和叶凌轩对灵流变化的感应才得出的。
但她知道，这只是表面。
真正的规律藏在节奏之外。
机会只有两息。
她立刻传音：“所有人，压低脚步往前走，离首领二十丈时停下。”
声音只让五个人听见，像耳语一样，却听得清清楚楚。没人回应，但他们加快了脚步，沿着裂缝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很小心，鞋底贴着地走，避免踩碎松动的石头。有个人甚至把呼吸倒过来调，怕呼出的热气搅乱空气中的灵丝。
有个弟子踩上一块斜坡石头，脚下一滑。他马上稳住身子，膝盖微弯卸力，动作自然流畅。可这一下还是惊到了岩缝里的一只影蝠。那东西全身灰黑，翅膀展开只有巴掌大，眼睛却是血红色的。它张嘴叫了一声——这不是普通叫声，是一种叫“识魂刺”的精神攻击，专门用来发现隐藏的人。
云绮月眼神一紧。
她右手按地，掌心冒出一丝淡淡的白光，顺着地面铺开，把六个人都罩住了。那光不明显，像清晨露水反射的阳光，却让杀气和灵压变得模糊。这是她自创的“匿息 veil 法”，用自己的精血为代价，暂时遮住六人的气息，但对神识消耗很大。
影蝠眨了眨眼，突然找不到目标，扑腾几下飞回了高处洞穴。
危险过去了。
她没放松，反而更盯紧前方。首领虽然没睁眼，但肩膀微微一动，左手习惯性地摸了下胸口。这个动作她见过——每次施法前，他都会这样调整气息，像是体内的灵流要重新归位，又像是一种固定的习惯。
她在心里数时间。
七息过去了。
屏障又亮起来，六道新符咒出现在外层，围成一圈。这次位置变了，转动更快，轨迹也不固定了。显然对方发现有人在找规律，开始打乱节奏。
云绮月闭上眼，回想之前三次符咒释放的时间。第一次是三息后，第二次是四息，第三次是两息半。看起来没规律，但她注意到一个细节——每次符咒出现在右边时，第三圈黑雾总会慢半拍合拢。就像体内灵流跟不上命令，出现了一点错位。
这就是破绽。
她睁开眼，快速打出新指令：“叶凌轩，用光引他右边；柳萱儿，用双影扰他心神；主力等第三圈震动时冲进去。”
说完，她看向叶凌轩。他站在高处，背对战场，一直没说话。风吹着他衣角，头发轻轻飘动，身影孤单得像古代的剑客。但她话音刚落，他就抬起了手，掌心再次泛起金光。
这次金光没散开，而是变成一条细线，直射向首领右边的空中。
光线很细，却带着很强的穿透力，划过空气时发出轻微嗡鸣。首领猛地睁眼。
他看到光，第一反应就是调动屏障防御。右边的符咒立刻翻转，迎向光源。就在这一刻，第三圈黑雾果然迟了一瞬，裂开一道不到半寸的缝，只存在一瞬间。
但这瞬间足够致命。
柳萱儿出手了。
她双手掐诀，瞬间放出两个幻影，从左右两边冲向首领。这两个影子带着强烈的灵压，逼真到连符咒都开始锁定。首领皱眉，左手一挥，两道黑影飞出，打碎了幻象。
可就在他分神的刹那，云绮月喊道：“冲！”
五名弟子同时加速，沿着南边裂缝猛冲。他们没直接扑向中心，而是贴着第三圈黑雾边缘跑。那里正是刚才裂缝的位置。他们配合默契，三人在前探路，两人断后警戒，一人居中策应，组成一个攻守一体的队形。
一名弟子最先碰到屏障。手刚伸出去，黑雾就开始翻滚，想要吞掉他。可这时，叶凌轩的金光突然转向，照在屏障另一边。首领被迫再次分神，防御出现短暂空白。
那名弟子的手穿过去了。
他整个人跟着跃进，其他四人紧跟其后。六人成功进入内圈，离首领只剩十五丈。
云绮月站在岩脊上，终于松了口气。但她知道，这才刚开始。
她低头看玉简，上面的数据还在跳。她发现，每当弟子移动时，首领的心跳就会有细微变化。特别是有人靠近第三圈时，他的呼吸会不自觉拉长半拍，像是在压制某种紧张。
说明他在怕。
她在心里重新想下一步：再近五丈，发动假攻；等他封堵时，主力从下面突袭；叶凌轩牵制，柳萱儿制造混乱，她亲自出手，完成最后一击。
计划定了。
她正要传音下令，忽然看见首领肩膀轻轻抖了一下。不是受伤，也不是施法，而是一种习惯性的抽动。
她认得这个动作。
三天前交手时，他也是这样抖了一下，接着引爆了地下符阵，差点把整个队伍吞掉。当时他们以为是陷阱信号，后来才知道，这是他在控制体内暴走的邪灵之力——每次抖一下，都是意志和邪念在打架。
这一次，他又想干什么？
她猛地抬头看地面。脚下是碎裂的岩石，裂缝到处都是。如果下面是空的，或者埋了什么东西……
她来不及多想，立刻打出停止手势。
但已经晚了。
最前面的弟子一脚踩空，地面突然塌了。他本能伸手抓旁边石头，指尖刚勾住边缘，整块岩石轰然断裂。
他掉了下去。
不止是他。随着这一处塌陷，周围地面接连裂开，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撕开。其他四人急忙后退，勉强站稳，有人立刻撑起护体灵盾，才没掉下去。
云绮月死死盯着那个坑洞。
里面没有机关，也没有火。
只有一根黑色柱子，从地底缓缓升起。柱子大概三人高，表面刻满扭曲的文字，每个字都在发光，闪着幽冷的紫光。这些文字不是人世间的语言，是远古时期的“缚魂咒文”，传说中用来镇压堕神的禁术符号。一股沉重的压力扩散开来，空气变得粘稠，仿佛重力变大了。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陷阱。
这是阵眼。
真正的阵眼一直藏在地下。之前所有的屏障、符咒、黑雾，都只是假象。而这根柱子，才是整个防御系统的核心。它连着地脉阴气，还吸收了附近几百里的怨念和死气，形成了一个能自我修复、自我预警的“活阵”。
只要它还在，任何进攻都会被提前察觉，任何路线都会被预判。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简。
现在的问题不再是怎么接近首领。
而是怎么毁掉那根柱子。
更让她害怕的是——柱子上的某些符文正在慢慢改变形状，好像……有了意识，开始自己重组。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们以为自己在攻阵，其实从踏进山谷的第一步起，就已经被阵法“看着”了。
它一直在学习他们。
适应他们。
进化他们。
现在，它要睁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