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茵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蹲下身，轻轻拍抚着她剧烈颤抖的后背，心中满是酸楚和无力。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拼死劝阻小姐来春寿山围场。
若是不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小姐也不会承受这一连串的打击，落到这般田地。
……
行宫，另一处宫殿内。
萧玦是亲自将宋姝菀送回来的，一路无言，却始终握着她的手，直到踏入的殿门，才在柒墨等人迎上来时，不动声色地松开。
他又温言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元北离开。
目送萧玦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柒墨扶着宋姝菀回到内室。
关上门，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肩膀微颤，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
柒墨压低了声音，兴奋之情却溢于言表，
“奴婢虽然没有跟着进去，不知道您和殿下具体说了什么，但瞧见殿下送您出来时，连看都没看那边厢房一眼！小姐你太厉害啦！”
她之前还暗暗惋惜过，觉得小姐坠崖归来后，没有立刻将宋姝静推她挡箭的真相告诉太子，白白浪费了好机会。
如今看来，小姐才是沉得住气的那个！
宋姝菀懒洋洋地靠在铺了软垫的太师椅上，闻言只是勾了勾唇角，接过柒墨递来的温茶，浅浅啜饮一口。
“当时若说了，以太子殿下那时对宋姝静的维护和情分，说了也未必有多大效果，搞不好还会觉得我攀咬构陷，适得其反。”
她声音平静，带着洞察人心的了然，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刚刚吵过架，太子对她正失望、心烦。这个时候，再把从前那桩差点要了我性命的旧账翻出来，你说，殿下会怎么想？”
她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壁，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这就像往本就有了裂痕的冰面上，再重重敲上一锤。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即便不能一击毙命，也要让他们之间的裂痕，深到再也无法愈合。”
柒墨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对自家小姐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而另一边，皇后所居的宫殿内，气氛则有些冷。
段怡佳从汤泉宫离开后，片刻未停，直接来了这里。
她将方才在汤泉宫发生的事，尤其是宋姝静如何顶撞太子、宋姝菀如何戏耍她，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言语间全是挑拨。
皇后端坐在铺着明黄锦垫的凤椅上，身姿笔挺，仪态万千。
岁月虽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更添了几分经年沉淀的沉稳与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半阖着双眸，听段怡佳说完，并未立刻动怒，只是缓缓问道：
“你说，宋姝静的肩膀上，当真有两道颇为狰狞的旧疤痕？”
段怡佳连连点头，语气肯定：
“千真万确！臣女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那疤痕丑陋得很，绝无可能看错！”
皇后闻言，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侍奉储君之人，需得肌肤无瑕，体态优美。
从前太子为了宋姝静，屡次顶撞于她，执意想要立其为太子妃，让她颇为头疼。
如今……宋姝静身上既有如此明显的瑕疵，即便太子一时心软还想坚持，都不用她这个做母后的开口，皇上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这倒……算是个意外的好消息。
段怡佳见皇后似乎并不怎么生气，心中有些着急，连忙又加重语气道：
“娘娘，那宋姝静如此不懂规矩，公然顶撞太子殿下，实乃大不敬！宋姝菀当时也在场，却不出言劝阻姐姐的莽撞言行，分明是没将殿下放在眼里，纵容其以下犯上！姐妹二人，皆是不知尊卑！”
皇后神色微动，抬眸看了段怡佳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汤泉宫之事，本宫不想再从第三个人的嘴里听见。怡佳，你知道轻重。”
段怡佳微微一愣。
宋姝静公然和太子吵架，如此以下犯上，皇后娘娘竟然不打算怪罪惩治？
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
她哪里知道皇后心中所想？
皇后比谁都清楚，从前太子对宋姝静用情到了何种地步。
两人吵架，说大了是蔑视皇室尊严，说小了不过是年轻人之间闹别扭。
她若此刻下旨严惩宋姝静，万一太子心里那点旧情还没彻底断干净，反而因此心疼起宋姝静。
与她这个母后生出嫌隙，甚至再度纠缠不清，岂不是弄巧成拙？
更何况，宋致远是朝廷重臣，为了这点儿女私怨的小事去揪宋家的错处，实在没有必要，也非明智之举。
皇后行事，更看重的是大局和平衡。
段怡佳心中极为不甘。
她本以为，以皇后娘娘对太子的疼爱，定然无法容忍有人如此欺辱太子。
她咬了咬牙，决定抛出最后一个杀手锏。
“娘娘……臣女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犹豫。
“直说便是。”
皇后语气不变。
段怡佳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压低声音道：
“臣女……臣女曾无意间看见，白神医在行宫内，亲手喂宋二小姐吃糕点，动作……甚是亲昵。还用指腹，极为自然地擦拭过宋二小姐的嘴角。那情景……实在不似寻普通朋友。”
皇后一直半阖着的双眸睁开，眼中不悦，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她心中属意宋姝菀为未来太子妃，这一点虽未明言，但已有倾向。
既然是未来太子妃的人选，却与别的男子有如此亲密举动，这成何体统？
将太子的颜面置于何地？！
“你去，”
皇后沉声吩咐身边的心腹嬷嬷，
“悄悄将宋二小姐请来。记住，不许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太子！”
“是，娘娘。”
嬷嬷领命，躬身退下。
段怡佳心中暗喜，垂首敛目，掩去眼底的得意。
宋姝菀，我看你这次怎么应对！
然而，段怡佳和皇后都没想到的是，她们的对话，被恰好前来给皇后请安的林婉清听了个正着。
她刚走到殿外廊下，就隐约听见里面提到宋二小姐、白神医、亲昵等字眼，还有皇后最后那句不许惊动太子。
林婉清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段怡佳这个女人是疯了吧？
不，是吃多了有大病吧？
背后告这种黑状！
她立刻意识到不妙，皇后娘娘这是要私下召见姝菀问罪啊！
以宋姝菀那性子，万一在皇后面前说错话，或是被段怡佳再趁机污蔑几句，岂不是要吃大亏？
不行！
得赶紧去找便宜太子表哥！
林婉清心思电转，立刻拦下了正准备去传话的宫女，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拎起裙摆，脚步飞快地朝着太子萧玦所在的宫殿方向跑去。
她跑得又急又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背后告黑状是吧？
段怡佳你看我怎么找便宜太子表哥给你泼回去！
姝菀，你等着，我这就搬救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