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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虚幻的诱惑与真实的抉择

另一边,大古、丽娜与新城的调查小组抵达了目标区域,迅速展开了现场勘查。

“这是什么品种的花?”丽娜手持探测器,目光落在眼前这片不应季的繁花上,语气里满是疑惑。

不仅季节反常,连数据库中也搜寻不到与之匹配的记载。

三人将这一异常详细记录后,便分散开来,扩大搜索范围。

大古独自步入森林深处。

参天古木投下斑驳的阴影,寂静中,他的视线被树下那丛尤为夺目的鲜黄色花朵吸引。

他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那从未见过的植物结构。

就在此时,一道稚嫩的童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一双温热的小手同时捂上了他头盔的防风镜。

“猜猜我是谁?”

大古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心脏骤缩。

这里是被划定为异常能量反应区的危险地带,怎么可能有孩子出现?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以他受过严格训练的警觉性,竟对来者的靠近毫无察觉!

然而,覆在镜片上的小手柔软而真实,那声音清澈稚嫩,听不出半分恶意。

他定了定神,缓缓站起身,转头看去。

一个身着样式奇特的蓝色长袍的小女孩,正仰头看着他,小脸上带着些许调皮的神情。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耳边别着的那朵花——与林中盛放的,是同一种。

“这是什么花?”大古指向她耳畔,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或许知道答案。

“齐杰拉。”女孩回答得干脆。

“齐杰拉……”大古低声重复,不知为何,这个名字让他心底莫名涌起一阵烦躁。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个名字,林中四面八方,那些原本静止的齐杰拉花朵,忽然无风自动,金色的花粉如烟雾般从花蕊中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在空气里,光线透过,晕染出一片淡金色的、甜腻的薄雾。

“开始了。”小女孩望着这弥漫的花粉,平静地陈述道。

“唉?”大古一时未解其意。

“你为什么不进入梦的世界呢?”女孩转过头,清澈的大眼睛里映出大古的身影,似乎对他仍保持清醒感到一丝好奇,或者说,意外。

“梦的世界……”大古心头一紧,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不再迟疑,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

眼前的景象,证实了他最坏的猜想,甚至更为诡异。

丽娜和新城并未倒地,也未见外伤。

他们站在原地,脸上洋溢着一种极度幸福、却又空洞无比的微笑,眼神涣散地望向虚空,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仿佛沉浸在另一个维度的美妙世界中。

“丽娜!新城!”大古冲上前,用力抓住新城的肩膀摇晃,“醒醒!看着我!”

新城身体随着他的力道晃动,但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目光依旧迷离,嘴唇开合,发出梦呓般的呢喃:“……这里太好了……”

大古又转向丽娜,声音因焦急而提高:“丽娜队员!这是幻觉!快清醒过来!”

跟随而来的迪娜站在不远处,看着大古徒劳地尝试,轻轻摇了摇头:“没用的。一旦进入了梦的世界,就再也不会有人想要回来了。”

无力感如冰冷的藤蔓缠紧大古的心脏。他环顾四周,更多的齐杰拉正以惊人的速度破土而出,绽放,释放花粉。

甜香的气息浓烈得几乎凝成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晕眩的诱惑。

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半拖半扶地将两名陷入幻境的队友艰难地带回了胜利飞燕二号,随后驾驶战机以最快速度返回tpc远东总部基地。

基地内,气氛凝重。隔离箱中,大古带回的那株齐杰拉被严密观察着。

“从未见过的植物品种,地球上现有的任何资料库都没有记载。”崛井凑在观察窗前,眉头紧锁,低声自语。

“才不是呢。”在一旁安静玩耍的迪娜忽然开口,吸引了指挥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齐杰拉,在三千万年前就已经在地球上开放过了。”

“三千万年前?!”这个时间尺度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亲眼见过?”崛井追问,试图从这神秘女孩身上找到逻辑漏洞。

“没有。”迪娜摇了摇头,走到隔离箱前,伸出小手隔着玻璃虚触那妖艳的花朵,“但是爸爸说过,当地球快要灭亡的时候,齐杰拉就会开花。”

“三千万年前?!地球即将灭亡?!”

指挥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

唯有大古,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一股深彻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三千万年前——超古代文明!

齐杰拉,果然是来自那个湮灭时代的“毁灭之花”!

“小妹妹,”居间惠队长迅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蹲下身,尽可能使自己的目光与迪娜平视,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提到的爸爸……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迪娜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蓝色的古朴长袍与充满未来感的指挥室格格不入。

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谜,而她所知晓的,更是远超一个孩子应有的范畴。

“爸爸就是爸爸呀。”迪娜歪了歪头,神情天真,“他啊……应该还在飞船里吧?他说,想再看看这个世界最后的样子。”

她的语调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但内容却让人心底发寒。

“飞船?!”居间惠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声音陡然变得锐利,“什么样的飞船?在哪里?”

“就是带我们来这里的飞船呀,在那边的山里面。”迪娜随意地指了指窗外远方的山脉轮廓,“不过爸爸说了,那艘船已经不会飞啦。它的任务,就是送我们到这里,看着齐杰拉开花。”

“你们……不是地球人?”崛井的声音因震惊和某种科学家的兴奋而微微发颤。

迪娜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似乎这个问题有些复杂:“爸爸说,我们是很久很久以前,离开了地球的人类的后代。现在,我们回来了。”

离开了地球的人类后代?在三千万年前?如今归来,只为见证齐杰拉的盛开与地球的终焉?

庞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认知边界。

指挥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仪器运转的规律嗡鸣,以及迪娜指尖轻轻划过隔离箱边缘的细微声响。

“队长,我离开一下。”大古突然开口,脸色异常凝重,未等回应便转身快步离开了指挥室。

居间惠望着他紧绷的背影,嘴唇微动,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大古没有停留,他径直前往医疗部,找到了正在忙碌的真由美。

“真由美小姐!”大古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

真由美仿佛早有预料,她放下手中的工作,没有多问,直接将大古引至一处僻静的无菌观察室。

“齐杰拉……黎然前辈他是不是……”大古话未说完,真由美已轻轻点头。

“黎君已经告诉我了。我都知道。”她的神情比大古预想的要平静许多,对于他的到来也毫不意外,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大古的声音压得很低,里面交织着困惑、焦虑,以及一丝寻求指引的渴望。

真由美没有立刻回答。

她缓步走到观察窗边,目光投向基地之外。

尽管tpc已启动最高级别的环境隔离与空气净化系统,但透过厚重的玻璃,仍能望见远方的都市轮廓,正被一种淡金色的、不祥的雾霭缓缓渗透。

街道上的车流变得稀疏而怪异,时而凝滞,时而如梦游般缓慢移动,整座城市仿佛正坠入一场集体性的甜蜜梦魇。

“黎君说过,齐杰拉的诱惑,根植于所有智慧生命内心最深的渴望与缺憾。”真由美转过身,背靠着窗棂,外部朦胧的光线为她纤细的身影镀上一层微光,让她平素开朗的眉宇间,显露出一种沉静而坚韧的力量。

“它能让人看见内心最渴望的景象——逝去的亲人、未圆的梦想、触手可及的完美幸福。对于那些已经背负太多、失去太多,或者仅仅是对现实感到疲惫迷茫的人而言,这样的幻境……几乎无从抗拒。”

“黎君还告诉我,”真由美继续道,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承载着跨越漫长时光的凝重,“齐杰拉本身,或许并无主动攻击的意志。它只是存在着,绽放着,释放它的特性。

真正吞噬文明的,是智慧生命自身在诱惑面前做出的选择——选择沉溺,放弃现实,在虚无的美梦中静待终焉。所以,对抗齐杰拉,远不止是消灭一株巨大的植物怪兽,更是……唤醒人类内心那份选择‘清醒’、选择‘抗争’的自觉。”

“可我们该如何唤醒?”大古不自觉地握紧了拳,指节微微发白,“丽娜和新城,还有外面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根本不愿意醒来!如果我们强行打断,甚至可能被他们视为破坏美梦的敌人!况且,如果迪娜所说属实,这真的是地球‘灭亡’的前奏……”

“具体的方法,我也不知道。”真由美坦诚地摇了摇头,眼中掠过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重,但随即被更坚定的光芒取代,“但黎君告诉我,也告诉我和露西亚——面对齐杰拉,最关键的是找到‘锚点’。”

“锚点?”

“嗯。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被虚假快乐完全覆盖或替代的‘真实’。”真由美的眼神变得柔和,仿佛想起了某个温暖而平凡的日常片段,“可以是一段无法磨灭的真实记忆,一种切实存在的触感,一个真实活在你身边、值得你为了他(她)而忍受痛苦、保持清醒的人或信念。

对于深陷幻境的人,外界的呼喊和物理冲击很难穿透他们自我构筑的美梦壁垒,但如果是他们灵魂深处真正在意、连完美幻象也无法百分百复刻的‘真实’……或许就能像一根尖刺,刺破梦幻的泡沫,露出一丝现实的裂缝。”

大古陷入了沉思,这个说法让他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一线微光。

“大古队员,你一定会出手的,对吗?”真由美轻声问,所指不言而喻——出手对付那必将现世的、巨大的齐杰拉本体。

大古沉默了片刻,问出了一个盘旋在他心头的问题:“难道在过去的记载里,齐杰拉就从未被彻底消灭过吗?”

“齐杰拉曾被击败过,是黎君独自做到的。只不过那时仍有极微小的部分残留,蛰伏了下来,存活至今。”真由美摇了摇头,复述着黎然告知的真相,“但你说得也对,三千万年前,超古代的光之巨人们,最终并没有选择彻底根除齐杰拉。”

“为什么?”大古追问,声音里带着不解甚至是一丝压抑的激动。既然拥有力量,为何选择旁观?

“因为光之巨人,不能干涉人类自身的选择。”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大古心中炸响。“不能干涉……人类的选择?”

“是的。”真由美的声音很轻,却蕴含着跨越三千万年光阴的重量,“黎君告诉我,当齐杰拉盛开,超古代文明沉溺于梦幻之时,光之巨人——那些曾守护地球的伟大存在——拥有足以轻易抹去齐杰拉的力量。然而,他们最终选择了离开。”

“为什么?!”大古无法接受,守护者岂能坐视文明消亡?“他们不是守护者吗?就那样看着文明在虚假的快乐中走向终点?”

“因为那是‘人类自己的选择’。”真由美直视着大古眼中翻腾的困惑与隐约的怒意,缓缓说道,“齐杰拉提供的,是一个根本性的选项:是选择沉溺于无痛无忧的永恒幻梦,还是选择面对充满痛苦、挑战与不确定,却也无比真实的现实。

光之巨人可以清除齐杰拉这个‘外因’,但他们无权,也不应该代替人类做出这个关乎文明本质的选择——是选择在美梦中安逸地画上句号,还是选择清醒地、哪怕遍体鳞伤地去搏一个可能的未来。”

她稍作停顿,让这份残酷的哲理沉淀。

“黎君说,那或许是光之巨人对于他们所守护的文明,最后的尊重,也是最严峻的考验。一个文明的价值,不仅在于它创造的辉煌成就,更在于它面对存亡绝续时,所展现出的集体意志与生存渴望。如果连‘想要活下去’的本能,都需要依靠外力来强行唤醒和维持,那样的文明……或许其内在的火种,已然熄灭。”

真由美的语气带着深沉的叹息,“所以,他们离开了。将地球与人类的命运,交还给了人类自己。而结局……我们都已知道。”

大古感到一阵近乎窒息的沉重。

他理解了那份跨越时空的无奈与原则,但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也落在了他的肩上。

超古代的巨人尊重人类的选择,哪怕那是导向灭亡的选择。

那么如今呢?如今这个时代的光之巨人——迪迦奥特曼,他该如何自处?如今的tpc与人类,又正在做出怎样的选择?

指挥室里的同伴们仍在争分夺秒地研究对策,这是选择抗争的证明。

但城市中那些面带幸福微笑、沉沦幻境的人们,似乎正在滑向另一个选择。

“可是……”大古的声音有些干涩,“现在的情况……齐杰拉的出现和花粉的扩散,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强制性的诱惑!它模糊了清醒选择的边界!”

“所以,这一次或许有所不同。”真由美的眼神亮了起来,带着一丝清晰而坚定的希望,“大古队员,你、我,我们和超古代的光之巨人,可能存在着一个最根本的不同。”

大古抬起眼:“什么不同?”

“我们,”真由美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说道,“不仅是光的继承者,我们同时也是‘人类’,大古队员。我们是承载着超古代战士基因的‘人类’,我们的选择,既是光之意志的体现,也代表了人类群体中,那一部分渴望清醒、决心抗争的意愿。我们并非置身事外的守护者或单纯的观察者,我们本身就是这选择的一部分——是人类面向未来的、活生生的‘选择’本身。”

仿佛一道炽烈的光,劈开了重重迷雾。

大古怔在原地,豁然开朗。

是的,他是迪迦奥特曼,但他首先是圆大古,是胜利队的队员,是丽娜、新城、宗方、居间惠、崛井、野瑞生死与共的战友,是无数他立志要保护的地球同胞中的一员。

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犹疑与坚定,他的恐惧与勇气,无一不是人类情感的真实映射。

当他化身迪迦战斗时,他所扞卫的,远不止是行星的存续,更是他所深爱、所认同的,属于人类的那个充满挑战却也无比珍贵的“现实”与“未来”。

超古代的光之巨人或许因其纯粹的光之本质与外来者立场,必须恪守“不干涉文明自主选择”的准则。

但他,圆大古,这个光与人的融合体,他的每一次奋战,本身就是人类选择不屈、选择战斗的具象化体现!

他所拥有的力量,或许正是这个时代的人类,在面对齐杰拉这般终极诱惑时,除沉溺之外,所能握住的另一种“选择”的权力!

“我明白了……”大古低声自语,眼中的迷茫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所有重量、却更加清晰决绝的明澈。

“我会战斗!必须战斗!”

“嗯,”真由美用力点头,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源于内心奔涌的、前所未有的坚定力量。

那光芒在她眼中跃动,并非战士般锐利逼人,却是一种柔韧、温暖而无比明亮的——属于守护者的决意。

“那就让我们一起,面对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