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很快下达了。
四十军指挥部里，李云龙盯着地图，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参谋长邢志国站在旁边：“军长，志司的命令是佯攻，但要求打出气势。这分寸可不好拿捏。”
“佯攻个屁。”李云龙骂了句，“老子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就没打过佯攻。要么不打，要打就真打。”
“可命令……”
“命令我看了。”李云龙打断他，“佯攻是为了掩护东线。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咱们这边打得太软，美国人能上当吗？他们也不傻。”
邢志国不说话了。
李云龙在地图前踱了几步，突然停下：“这样。118师正面强攻，把炮全用上。119师和120师，从两翼迂回。不追求突破纵深，就撕开他一道口子，吃掉他一个团。打疼了，美国人自然会把预备队调过来。”
“那伤亡……”
“打仗能没伤亡？”李云龙瞪眼，“告诉各师师长，动作要快，攻势要猛。三天，就三天。三天后不管打成什么样，全部撤回出发阵地。”
“是。”
同一时间，四十一军指挥部。
丁伟看着命令，对旁边的孔捷说：“老孔，你怎么看？”
孔捷现在是116师师长，但丁伟习惯还叫他老孔：“司令员这是声东击西。让咱们在西线闹动静，掩护东线布防。问题是，老美会不会上当。”
“李疯子那边肯定会真打。”丁伟说，“他一打，老美就得调兵。咱们的任务是侧翼穿插，配合四十军。但我的想法是……”
他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咱们不只穿插，咱们要打歼灭战。看到老美这个团没有？位置突出，左右两翼都是韩军。咱们集中两个师，突然插进去，把它包了饺子。吃掉一个老美团，比击溃一个师更有威慑力。”
孔捷想了想：“军长，这样会不会打乱整个计划？志司要求的是佯攻。”
“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丁伟点了支烟，“刘司令要的是把老美预备队吸引到西线。怎么吸引？打疼他最能吸引。一个整团被歼灭，克拉克坐得住吗？他肯定得调兵来堵缺口。”
“那我去准备。”
“等等。”丁伟叫住他，“告诉部队，动作要隐蔽。进攻发起前，不能让老美察觉我们的意图。炮兵先不要动，等步兵穿插到位了，再突然开火。”
“明白。”
东线，元山以北的山区。
韩楚站在半山腰的观察所里，望远镜里是远处的大海。
海面平静，但韩楚知道，这种平静持续不了多久。
参谋长走过来：“副司令，部队已经全部进入预设阵地。三个坦克团隐蔽在反斜面，炮兵阵地做了伪装，步兵构筑了三条防御线。老美要是真从这儿登陆，够他们喝一壶的。”
“还不够。”韩楚放下望远镜，“滩头要布雷，浅海要设障碍。没有水雷，就用炸药包绑在木桩上，沉到海里。等登陆艇撞上，照样能炸。”
“已经在布置了。工兵营搞了一种简易水雷，用汽油桶改装，里面装五十公斤炸药，用浮标控制深度。”
“好。”韩楚点点头，“另外，让侦察分队渗透到元山港附近。监视老美的动向，每天报告一次。发现异常，立即报告。”
“是。”
韩楚又看了看大海。他想起刘川说的话——“克拉克想复刻仁川的奇迹”。
仁川登陆他研究过。麦克阿瑟赌赢了，但也冒了极大的风险。潮汐、航道、防御，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导致失败。
这一次，克拉克也会赌吗？如果赌，他们准备好了吗？
板门店那边，三天的休会期到了。谢方再次走进谈判帐篷时，发现美方代表换了人。
不是乔伊，而是一个戴眼镜的文职官员：“谢先生，我是国务院的约翰逊。”对方伸出手，“乔伊将军临时有事，今天的谈判由我主持。”
谢方和他握了握手，坐下：“那我们继续讨论军事分界线的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约翰逊打开文件夹，“我方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做出一些调整。我们不再坚持‘海空优势补偿’，但要求在三八线的基础上，进行小幅调整。具体来说……”
他拿出一张地图：“以现有实际控制线为基准，双方各后撤五公里，建立一个非军事区。这样既能体现公平，也能确保停火的稳定。”
谢方看着地图，心里快速盘算。表面上，美国人让步了。不再提什么补偿，改成各退五公里。但实际上，这还是在玩花样。因为现在实际控制线，志愿军在三八线以南占了部分地区。各退五公里，等于让出了这些地方。
“我方不能接受。”谢方说，“军事分界线必须以三八线为基础。现有控制区的调整，可以在停战后通过协商解决。”
“那我们就又回到原点了。”约翰逊摊手。
谈判又僵住了。
但谢方注意到一个细节——约翰逊在说话时，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帐篷外瞟。好像在等什么消息。
当天晚上，志愿军司令部收到了两份关键情报。
第一份来自西线侦察部队：老美第24师、第25师，正在向开城方向移动。同时，汉城以北的老美炮兵阵地增加了至少三个营。
第二份来自东线：元山港外海，出现了老美侦察机。频率比平时高了一倍。
刘川把两份情报并排放在桌上。
“克拉克上钩了。”他说。
刘亚点点头：“西线老美在调动，说明他们确实认为我们要强攻汉城。东线的侦察机……是在为登陆做最后准备。”
“时间呢？”陈更问。
“西线进攻十号开始。”刘川看了看日历，“今天是五号。还有五天。这五天里，东线要完成所有防御准备。海军舰艇可以开始行动了，不要大规模出击，用小股部队骚扰。让美国人知道，我们在东海岸有防备。”
“明白。”
“另外……”刘川想了想，“给谈判组发报。告诉谢方，美国人提出各退五公里的方案，可以谈。但要慢慢谈，拖时间。每拖一天，我们就多一天准备。”
邓政委看着他：“老刘，你觉得老美登陆会在什么时候？”
刘川走到窗前。外面天色已黑，山区的夜晚来得早。
“十一月十五号左右。”他说，“那时候西线打得正凶，克拉克的注意力全在汉城。他会认为，这是最好的机会。”
“那我们……”
“等。”刘川转过身，“等他来。”
指挥所里安静下来。只有电报机哒哒的响声，和煤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五天后，西线会打响。
十天后，东线可能迎来一场恶战。
刘川坐下来，翻开那本从山东带来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拿起钢笔。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写下：
“1951年11月5日。板门店谈判陷入新僵局，美方换将，提出‘各退五公里’方案。西线佯攻准备就绪，东线布防完成七成。克拉克之登陆计划，已露端倪。此战若胜，可定半岛局势；若败……”
他没写完。
停笔，合上笔记本。
战争还没结束。
但刘川知道，离结束不远了。
只要打赢接下来这一仗。
他站起身，对刘亚说：“给各军发报。最后检查一遍战备情况。粮食、弹药、药品、冬装，全部要到位。告诉战士们，最难的时刻还没来，但快了。”
“是。”
命令传下去了。
从西线的开城前线，到东线的元山山区，再到后方的补给线上，百万志愿军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李云龙在检查火炮阵地。
丁伟在研究穿插路线。
韩楚在滩头布置最后一批水雷。
梁中玉的坦克部队加满了油，装满了弹药。
而在板门店，谈判桌上的交锋还在继续。约翰逊在拖，谢方也在拖。双方都在等，等战场上的消息。
等那个决定性的时刻。
刘川走出指挥所，爬到山顶。从这里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南面，是老美的防线。
东面，是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