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不要加‘小’字!”
山治的抗议第N次响起,但这一次,连娜美和罗宾都听出了这话语里毫无怒意,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纵容。
罗宾优雅地品尝着炖菜,微笑道。
“看来,白池小姐有特殊的技巧,能让我们的厨师先生始终保持……嗯,高度活跃的状态呢。”
可能是被白池带的,她现在也用我们的厨师来称呼山治了。
只是才迷失了一会,她又清醒了些,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正常些。
娜美咽下清甜的沙拉,看着眼前这热闹的一幕,忽然觉得之前房间里那份沉重的心疼,被这温暖的烟火气巧妙地化解了,变成了更为踏实和温暖的守护欲。
她看着白池那没心没肺的吃相,忍不住也笑了,轻声对罗宾说。
“虽然是个麻烦的笨蛋,但也是个能带来欢乐的笨蛋,对吧?”
其实一直以来白池都很让人省心的,但是省心就是很麻烦的家伙啊。
因为很多事情都根本就不需要插手她自己就可以调节好,这样反而更让人担心。
说起来,要不是那一次看到白池脆弱的一面,除了心疼外,其实还有一点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所以现在的娜美对白池最新,也是最直接的印象就是,白池是个很麻烦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像路飞一样都可以很轻易带来欢乐的人。
她向罗宾寻求认同,本质上只是又一次确认自己的想法而已。
刚刚还觉得自己有点不太理智的罗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目光扫过白池满足的侧脸,又看向山治那虽然背对但耳根依旧微红的背影,笑意更深。
而此刻的白池,正沉浸在美食的海洋里,这里有最好的伙伴,有最温柔的守护,还有能治愈一切的、小山治的料理。
在这种环境下放松几乎是轻而易举。
不过她吃饭一直都不算太快,因为很喜欢品味复杂的口感,所以会更用心的咀嚼,再加上山治下意识的投喂,所以她是最后一个吃完饭的。
“啊——活过来了!”
吃完自己面前的食物,白池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对着在旁边收拾餐具的山治露出一个笑容,一如既往的消遣起对方。
“谢谢你啦,小山治!我最喜欢你了!”
“噗通!”
仿佛能听到一声清晰的、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山治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摔地上,整个人出现一个踉跄的动作。
心脏又一次被丘比特用攻城锤狠狠击中。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将那抹无法控制的、傻乎乎的笑容,偷偷藏在了升腾的水汽之后。
“笨、笨蛋……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这个麻烦的姐姐……真是……太狡猾了!
尽管是在吐槽,可山治的嘴角,却违背意志地疯狂上扬,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他甚至不自觉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擦盘子的动作轻快得像在跳舞。
白池看着他几乎要冒出粉色泡泡的背影,得逞似的偷笑。
她当然知道这话的威力,但她说的可是百分百的真心话。
最喜欢会做美味料理、口是心非却比谁都温柔的小山治了!
不过她也没有没有再打扰他,只是站起身,动作麻利地开始帮忙收拾自己这边的餐具,轻车熟路地将盘子摞好。
“放着我来!”
山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喊道,瞬间从水汽中挣脱出来。
他可没法眼睁睁看着女士,尤其是白池姐动手干活。
哪怕之前他们就是那么过来的,但那是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知道了后这种活当然不能让对方做了!
“知道啦知道啦~”
白池从善如流地放下盘子,却没有立刻离开。
她倚在案台边,看着山治忙碌的背影,忽然轻声说,语气里褪去了之前的玩笑,多了几分认真的暖意。
“山治,谢谢你。不只是为这顿饭。”
谢谢在巴拉蒂留下无处可去的她。
谢谢在每一个自己撒谎说后遗症发作的日子里,默默递上的热茶和毛毯。
谢谢在阿拉巴斯坦,最后给的那个拥抱。
谢谢你……一直都在。
白池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够在最低谷的时候遇到对方的自己简直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
山治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头,但背影似乎变得更加柔和了些。
过了几秒,他才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别扭的温柔腔调回应。
“啰嗦……对厨师最大的感谢,就是全部吃完并且露出满足的表情。你这不是做得很好吗,麻烦的姐姐。”
“嘿嘿。”
白池笑了,知道他已经收到了自己的心意。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充满食物香气和温暖回忆的厨房,以及那个金发的、无比可靠的背影,心满意足地转身,融入了甲板上伙伴们的喧闹声中。
厨房里,水声淅沥。
山治独自站在那里,听着门外传来的、白池和路飞他们笑闹的声音,感觉胸腔里被一种充实感填满。
他拿起那个被白池吃得干干净净、连糖浆都蘸着吃掉了的苹果派盘子,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终于不再掩饰地,露出了一个极致温柔的笑容。
“能遇到你……才是我的幸运啊,白池姐。”
这句话在心底落定,随之涌上的,并非全是甜蜜。
厨房里,水声依旧淅沥。
山治脸上那极致温柔的笑容尚未完全褪去,一丝微不可察的、如同秋日薄雾的落寞,便已悄然攀上了他的眉梢。
他深吸了一口烟,让尼古丁的气息在肺里转了一圈,仿佛想借此压下心头那点复杂的酸胀。
是啊……
他是知道的。
他知道那个名叫波特卡斯·d·艾斯的男人,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早已占据了白池心中最特殊的位置。
他知道在阿拉巴斯坦,白池看向艾斯时,那双总是盛满阳光或戏谑的眼睛里。
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委屈、思念与炽热的光。
他知道艾斯离开时,那份将白池“托付”给他的郑重。
他甚至……在心底深处,有一点点认可了那个火焰混蛋。
认可了他的强大,认可了他对白池的珍视。
正是因为这份认可,那份想要看到白池获得幸福的、属于骑士道的纯粹愿望,才会与他自身那份悄然滋长、却来不及言说也自觉不该言说的情感,剧烈地交织、冲撞。
这感觉,真是又痛苦,又幸福。
痛苦在于,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条名为“别离”的界限。
仿佛此刻的温馨,只是借来的时光。
当艾斯处理完他的事情,再次出现时,这个麻烦的姐姐,大概就会笑着跟他们告别,奔向那团她所追随的火焰了吧?
到那时,这间厨房里,就会少了一个趴在案台前耍赖点餐的身影,少了一声声让他心跳失序的“小山治”。
幸福在于,他能在此刻,在这里,为她提供一方港湾,用食物治愈她的伤痛,用别扭的方式守护她的笑容。
能成为她“最喜欢”的厨师,能亲耳听到她说“谢谢你在”,能作为她信赖的“家人”存在于她的生命里,这本身就是一份巨大到足以让他感激不尽的幸运。
山治垂下眼帘,看着指尖明灭的烟灰。
他想起哲夫老板曾经说过的话。
真正的厨师,想看到的不是食客感激的眼泪,而是他们吃饱后,心满意足、充满力量地去追寻自己梦想的背影。
是啊。
他的梦想是找到ALL bLUE,而白池的梦想,似乎从从一开始就与那个火焰混蛋的梦想绑在一起。
那么,作为一个厨师,作为她的家人,他所能做、所应该做的,就是在她还在这条船上的时候,竭尽全力地喂饱她,守护她,让她保持那份灿烂的笑容。
然后,在她决定离开,去追寻自己真正的幸福时……
……笑着祝她一路顺风。
想到这里,山治感觉胸腔里那点酸涩的落寞,似乎被一种更为广阔而温柔的情绪化解了。
它依然存在,却不再刺痛,反而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名为“珍惜当下”的决心。
他将烟蒂摁灭,深吸了一口带着食物余香和清洁剂味道的空气。
“好了,绿藻头那些家伙估计又在喊饿了……”
这倒是在诽谤某人。
他喃喃自语,语气恢复了往常的语调,只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坚定。
他系紧围裙,重新打开水龙头,开始利落地清洗剩下的餐具,准备着下一轮投喂男人们的食物。
他的动作依旧精准、优雅,带着厨师特有的节奏感。
只是偶尔,在水流声的间隙,他会不自觉地抬起头,望向白池刚才坐过的那个位置,仿佛还能看到那个鼓着腮帮子,对他笑嘻嘻的身影。
然后,他又轻轻地、自嘲又了然地笑一下。
能这样一边痛苦一边幸福着,或许,就是他山治爱一个人的方式吧。
无需言说,只需守护。
直至她不再需要他的那一天。
烟雾缭绕,模糊了山治的视线,也让他一直刻意回避的思绪清晰地浮现出来,在深层次的觉醒过后,是一种既幸福又痛苦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