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客户有需要,帮一把也无妨。只是最近铜锣湾风声紧,条子盯我们盯得很死,别把事情闹大。那个陆瀚涛是个老狐狸,你要多留个心眼。”
邓伯点点头,语气平静。
替老板们处理地产开发,本就是他们和联胜的重要营生之一。
只要不掀起太大风波,警方通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上头有老板打点,而这些地方宗族势力向来是洋人和警察都头疼的存在,只要不出人命,一般不会插手。
他们这些“矮骡子”也正是靠着这层关系,才多了一条财路。
“听您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
陈天东点头应道。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窃听风云》的情节。
这部电影他看过,虽然记不清是哪一部,但大致剧情仍有印象。
如今人物都已对上号,只是故事应该还没真正开始。
电影里的陆家早已发迹,在新界疯狂囤地,趁着政府开发计划炒高价格,大发横财。
而现在,政府只是刚刚动了开发的念头,王波因拍对了那位林姓富豪的马屁,提前得知消息,才联合几位朋友抢先布局。
所以,要帮王波他们搞定这件事,难度比电影中低得多——只要摆平陆瀚涛和他们陆家就行。
眼下陆家在新界虽有影响力,但远未达到电影里那种一手遮天的地步。
况且如今香江仍是洋人掌权,大规模火拼当然不可取,可若对手只是陆家这类乡绅势力,似乎也没那么忌惮……
“邓伯,老葛到了。”
就在陈天东与邓伯闲聊之际,冷叔面色古怪地走过来,低声对邓伯说道。
此刻冷叔心里懊悔得不行!
常言道“王不见王”,自从倪坤去世之后,香江江湖中论身份地位,就属邓伯和号码帮的老葛最为尊崇。
至于义群的豪嫂,虽在道上颇有声名,但终究是替亡夫打理社团事务,算不得真正踏入江湖核心。
更关键的是,圈内几位老辈人物都清楚邓伯与老葛当年那段“风云往事”。
虽然从未有实据流传,但他私下推测,当年号码帮四分五裂、老葛亲手杀妻的惨剧,极有可能就是邓伯幕后操纵的结果。
这两位老爷子明争暗斗了几十年,彼此牵制又互相忌惮,堪称相爱相杀的宿敌,几乎从不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
如今不过是个门生屠火的葬礼,邓伯现身也就罢了——
可你老葛跑来凑什么热闹?
难不成屠火是你在外头养的私生子?
要是这两位大佬真在这灵堂里杠上了,他这个主事人可真是压不住场面,搞不好当场就得崩盘。
“嗯……”
然而邓伯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神情沉稳如铁,仿佛进来的那人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
陈天东见状不禁一愣,随即转头望向门口。
果不其然,一位年岁与邓伯相仿、身形瘦削、两鬓斑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他身穿一件红得刺眼的大红长袍,活像要把全场人都闪瞎。
此人身后跟着上次拳赛上大出风头的“通背猿猴”海龟先生,还有几名衣着笔挺、宛如中环白领的西装手下鱼贯而入。
大厅里原本高谈阔论的各堂口大哥们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这位久未露面的号码帮龙头。
在座之人虽说混迹江湖少说也有十年以上,但多数不过是普通社团的堂主,连四大帮派都沾不上边。
再加上老葛这些年深居简出,极少公开露面,即便出现,也仅限于几位故交的丧礼或少数重量级大佬的聚会。
他的名号人人听闻,真正见过其人的却寥寥无几。
陈天东此前也只远远见过一次,还是阿乐出殡那天。
当时老葛与倪坤、串爆等人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去,他连靠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次,是他人生中第二次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佬。
可真正让全场鸦雀无声的原因,并非仅仅是老葛现身——
而是他居然穿了一身大红袍来参加别人的葬礼!
这是哪家的规矩?人家正在办白事,你一身红装登门,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的吧?
现场只有极少数姜湖老辈晓得老葛与邓伯之间那段恩怨纠葛,其余人等,在这两位前辈争锋相对的年代,要么尚未出生,要么还在穿开裆裤尿床的年纪,哪知道他们之间藏着多少血雨腥风?
只当是号码帮有意挑衅和联胜……
不少堂主生怕惹祸上身,连忙带着手下悄悄离场。
无论是号码帮还是和联胜,他们谁都得罪不起。
“上香!!”
“不必了,阿火担待不起……”
当老葛带着手下走到屠火的遗像前时,屠火的一名手下还不知死活地大声嚷嚷,要请老葛为老大上香。
冷叔急忙上前打断,若非场合不对,他真想一脚踹过去。
让号码帮龙头给你家老大上香?
你祖宗坟头都没这待遇!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阿冷,节哀顺变。”
“肥邓啊,你们和联胜这两年风水好像不太行喔?什么时候轮到你躺进去了?我也好抽空出来送送老朋友……”
老葛并未理会那不知轻重的小弟,只是轻描淡写地安慰了冷叔一句,随即径直走向邓伯。
他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陈天东,而后笑吟吟地对邓伯开口。
语气看似平和,毫无剑拔弩张之意,但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出来——字字带刺,句句扎心。
众多堂主瞪大双眼,竖起耳朵,生怕漏掉半句对话。
这瓜太大了!号码帮龙头与和联胜太上皇之间,竟有如此深仇旧恨?
而几位知情的老辈人物看着周围人惊愕的表情,不屑地撇了撇嘴。
何止是恩怨?那是杀妻之仇、夺妻之恨呐……
如果说同叔是凭一张巧嘴与同乡周旋,得以长久留在邓伯身边,那火牛则完全是靠忠诚和本事站稳脚跟。
“老大都还没发话,狗倒是先吠上了。大伯,您哪位啊?”
老葛压根没理会火牛,而他身后的“通背猿猴”海龟却冷笑着开口,目光轻蔑地扫过年过半百的火牛。
“你这条畜生倒也配站这儿?狗都知道护主,可你这种弑主的败类,又算个什么东西?”
“葛老大,养牲口也得挑品种啊!外头那些杂种货色不好驯,搞不好反咬一口,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火牛刚想反驳,陈天东已抬手制止,随即站起身来,笑嘻嘻地盯着海龟和老葛。
嘴上功夫,他最拿手。
“你……”
“别你你我我的!香江不是阿美莉卡,这儿讲的是身份!老子是和联胜旺角揸Fit人,你个小瘪三算哪根葱?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儿放屁?现在的后生仔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洋屎吃了一堆,脑子全喂了狗!”
海龟眯起眼打量这靓仔,没想到对方竟清楚自己当年那段“光辉过往”,正欲还嘴,对面的攻势已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