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后,程墨和叶霖几乎同时感到了不对劲。
“距离读数不对。”小周压低声音报告,带着困惑,“林先生的笔记写到他只走了几十米左右就到了,我们应该前进了大约三百米。但激光测距显示前方墙壁距离,平均值远大于三百米。而且,我们的相对方位角有无法解释的微小漂移。”
秦鸣停下脚步,示意大家稍等。
他让阿雅检查荧光标记。标记都在,沿着直线排列。
但当他用强光手电向后照射时,本该清晰可见的来路和那扇门,早已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只有最近的两个标记在光晕中幽幽发亮。
“继续。”秦鸣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多了一丝凝重,“注意记录。”
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没有参照物,只有脚步的重复、呼吸的节奏和仪器读数冰冷的变化。
疲劳感开始累积,并非来自长途跋涉,而是源于这种与已知物理世界持续脱节带来的精神消耗。
那黑暗仿佛具有某种压力,无声地挤压着每个人的神经。
大约在进入后一个小时左右,前方的黑暗似乎……变淡了一些?不是光线增强,而是某种阻碍视线的“浓度”下降了。
手电光柱终于能照到更远的地方,勾勒出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轮廓。
他们来到了林振声描述的拱廊。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亲眼所见的景象依然带来强烈的震撼。
手电光向上扫去,粗糙的灰色拱腹高耸入上方无尽的黑暗,根本照不到顶。拱廊的宽度足以轻松容纳数辆重型卡车并排通过,向两侧延伸的墙壁消失在光照范围之外。
他们站在入口处,如同几只误闯巨人遗迹的蚂蚁。
空气在这里似乎更冷一些,流动也略微明显,形成一股微弱却持续的、不知来源去向的穿堂风,吹在汗湿的皮肤上激起一阵寒意。风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化作一种低沉悠远的呜咽,比之前死寂的走廊更添诡异。
秦鸣团队立刻展开工作。无人机升空,但飞升不到二十米,信号便急剧衰减,不得不将其收回。
激光扫描显示,拱廊向前延伸的距离远超仪器量程,而且结构……似乎并非完全笔直,存在着肉眼难以察觉的、巨大的弧度。
声波探测返回的回波复杂而混乱,暗示着前方空间可能并非简单的隧道,而是有着复杂的、类似洞窟或地下大厅的结构。
程墨走到拱廊的一侧墙壁,伸手触摸。
材质和之前一样,但这里的“墙壁”与其说是墙,不如说是某种天然形成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岩体断面。
他抬头望去,头灯的光束投入上方的黑暗,如同泥牛入海。
“不是人工建筑。”叶霖低声说,“也不是已知的任何地质构造。它……不符合常规模型。”
他们在拱廊入口附近区域勘察了约二十分钟,收集了空气、尘埃样本,进行了更详细的地面和墙壁材质记录,并尝试向拱廊深处行进了短短一段。
但那种空间的巨大感和方向的迷失感急剧增强。
引导绳在这里的铺设也变得困难,因为缺乏可靠的固定点,而且空间过于开阔,绳子难以标示清晰的路径。
“到此为止。”秦鸣果断做出了决定,“第一次探索,信息收集为主。我们已经到达并确认了林振声描述的主要异常区域。继续深入风险不可控,先返回,分析数据。”
返回的过程,在拥有荧光标记和引导绳的指引下,理论上应该更简单。
但奇怪的是,明明沿着绳子往回走,来时感觉相对短暂的“黑暗长廊”段,此刻却显得漫长得令人心焦。
当那扇浅灰色的门终于出现在手电光晕中,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秦鸣第一个走出门,午后略显刺眼的阳光和熟悉的客厅景象涌入视野。接着是小周、阿雅、程墨和叶霖。最后一人出来并关上门后,那扇门静静地嵌在墙上,仿佛从未被打开过。
客厅里,林振声和林俊还有教授立刻围了上来,紧张地询问。
秦鸣和他的队员开始迅速整理装备,检查数据,低声讨论,脸色都不太好看。
程墨和叶霖退到一旁,程墨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叶霖则快速将探索过程中目镜记录的环境数据打包加密回传。
老教授扶了扶眼镜,盯着那些矛盾的数据,喃喃道:“这不合理……”
林俊则更实际,他脸色发白地问:“秦队,以你们的经验,那里面……有危险吗?除了迷路?”
秦鸣沉默了几秒:“没有明显威胁,无生物痕迹,无辐射,无有害气体。但‘迷路’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我们的引导绳和标记在开阔的拱廊区域作用有限。如果深入,失去空间方向参照……”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那黑暗本身,那对认知的侵蚀,就是致命的。
更不用说,那些声波探测暗示的、未曾亲见的庞大幽深结构里可能藏着什么。
程墨和叶霖没有参与讨论,但听得仔细。
林振声拿着摄像机,他全程都记录着,听着这些冷静而残酷的分析,“那……现在怎么办?”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秦鸣和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需要更多数据,更安全的探索方案。”
教授说,“比如尝试建立中继信号点,使用更抗干扰的测绘技术,甚至考虑短期驻留观测……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准备,需要更全面的评估,也需要……”他看了一眼林振声和刘璐,“你们的同意和配合。这毕竟是在你们家里。”
刘璐紧紧抱着儿子,一直没说话,此刻才颤声开口:“能不能……先把那扇门封起来?砌死它?”
秦鸣立马拒绝道:“那怎么行,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会是多么大的一个发现,足够让我们每个人都记在历史书上!”
刚才那个冷静、专业、一切以安全为重的探险队长,此刻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近乎狂热的红光,声音也因为激动而略微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