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
私人专机飞往旧金山,全球顶尖科技公司云集的地方。
傅宴北靠在宽大的沙发里,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旁边空着的座椅扶手上。
一位空乘走过来,将咖啡和切好的水果轻放在他面前的工作台上。
“傅先生,欢迎登机。本次航程约12小时。您面前的平板可以控制客舱灯光、温度、遮光板,菜单已经按您的偏好更新。有任何需要,请随时示意我们。”
男人只是“嗯”了一声,目光没从手中的文件上移开。
空乘上前拿起西装外套,将它妥帖挂好。
傅宴北忽然开口:“她在装修龙湖颐和的房子?”
周霖点头:“对,那套别墅是她父亲留给她的。”
傅宴北合上文件,“石板下空鼓溅水的问题,叫人去垫平了吗?”
“嗯,登机前接到包工头电话,说全部处理好了。”
闻言,男人平静点头。
周霖划着平板,看工作行程,“傅总,周六您要回京市参加时宜小小姐的幼儿园亲子活动么,可能会有点赶……”
傅宴北不紧不慢开口:“没事,答应了她的。赶一点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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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静这两天收到了傅宴北发来的信息和会场照片。
她告诉他周六不用特地回京市,坐长途飞机太赶了。
傅宴北只回了一句:正在忙。
酒店包厢。
温静正在一个饭局上,和几家机构聊一个新经济领域的项目。
这顿饭,关乎寰宇能否成为下一轮的领投方。
“小温啊,金融这些虚的,最后不都得落到我们这些干实业的手里来,陪我再喝一杯,事儿好说。”
说话的是王总,五十多岁,白手起家,产业根基深厚但观念老旧,对金融圈新女性既轻视又抱有猎奇心态,行为油腻但有恃无恐。
这是温静跟他吃过两回饭,得出的结论。
今天是第三次了。
他手里握着寰宇现在最需要的一块资产,这让她不得不先应付着。
温静端起酒杯,“王总,您这棵大树根深叶茂,我们这阵风,不正好给您树下送点凉快吗?这杯我敬您,就当给咱们合作送阵东风。”
王总盯着温静白皙修长的手指,看她仰头喝下那杯白酒,颇为满意。
他抽了两张纸巾递过来,却在温静接过的瞬间,直接摸上了她的手背。
温静推开,微笑着将话题拉回正轨:“王总,您刚才提到的那块资产年限,我们这边有些初步方案……”
王总胖手一挥打断她,“哎—方案不急。温小姐,酒量不错嘛。这样,跟我喝个交杯酒,这个合作,我当场就拍板,怎么样?”
“对不起,恕我无法办到。”
王总神色一冷,“温小姐,你连杯酒的面子都不给,这合作,我看你没什么诚意啊。”
温静不卑不亢:“王总,诚意我刚才已经放在合同草案里了。寰宇能带来的资本运作方案和资源整合能力,能让您手里的资产价值提升至少百分之三十。这份诚意,应该比一杯酒实在。”
王总嗤笑一声,身子往后靠在椅背:“小姑娘,才出来做金融这行吧?有贵人带你走捷径都不懂得把握,以后的路可就难了。”
温静闻言,脸上的笑意彻底淡去。
她缓缓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手包和文件。
“王总,谢谢您的指点。不过我们寰宇要走的,从来都是堂堂正正的路。这份捷径,您还是留给别人吧。”
“温小姐,生意场上的规矩都不懂?”王总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就这样离开,你们公司是派你来过家家的?”
温静微微颔首,“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为谋了。王总,再见。”
说完,她不再看对方铁青的脸色,转身离席。
出了酒店,迎面一阵冷风吹来,让人清醒了不少。
温静走到车边,却没急着进去。
她背靠着车门,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转行后,温静的酒量渐渐练了出来,连白酒都能应付几杯。
饭局上油腻的眼光,明里暗时的试探,以及今天这样的咸猪手,时不时会遇到。
能怎么办呢。
路是自己选的,哭着也要走完。
只是今天的合作没谈成,到底还是让她心里堵得慌。
过了会,代驾到了,开车送温静回家。
上了楼,碰到温老爷子,拿着水壶浇蝴蝶兰。
温静走过去,“爷爷,您怎么还没睡?”
温老爷子抬眸,孙女眼睛红红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又去应酬了?”
温静笑嘻嘻:“嗯。还好啦,能应付。”
不知何时,这个孙女对他报喜不报忧。
温老爷子心疼道:“那王永昌的合作,实在拿不下就算了。爷爷知道你不容易。等你五哥从国外回来,我让他再帮你寻摸一家靠谱的企业合作,不跟他们受这个气。”
“好。”
温老爷子夸道:“我家阿静很优秀的。”
温静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真的吗?爷爷。”
“当然是真的。”
温静接过爷爷手中的小水壶,叹了口气:“优秀到连跑了三趟,都搞不定那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这优秀得有点费腿呀,爷爷。”
温老爷子被逗笑,笑过之后,温和地提点道。
“你大姑和二伯那边,为着你之前没谈妥的那几个合作方,私下里是有些说道。爷爷在,他们不敢明面上为难你。不过这段日子,你还是尽量避着些,别去招惹闲话。”
“我知道的,爷爷。”
-
转眼到了周六。
温静和两个孩子穿着亲子装,准时到了幼儿园。
她之前发信息告诉傅宴北不用专程赶回来,他只回了句“在忙”,就再没动静。
温静觉得,他大概是不回来了。
“时宜,时睿,我们进去吧。”她一手牵一个孩子,转身准备进校门。
“妈妈,你看!”时睿忽然停下脚步,小手指向路边,“是傅叔叔的车!”
温静回过头。
车门正好打开,傅宴北迈步下车。他没穿平时那身笔挺的西装,一件浅蓝色衬衫配着白色休闲裤,头发也没用发胶打理,自然地垂在额前,整个人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英俊,阳光,优雅,有活力。
时宜小跑到傅宴北面前,仰起小脸甜甜地喊:“爸爸。”
傅宴北一愣,随即笑着弯腰把她抱起来:“谁教时宜这么叫的呀?”
“是太奶奶。”小女孩搂住他的脖子,很认真地转述,“太奶奶说,你和妈妈以前是住在一起的,就像童话书里的王子和公主。她说你现在在很努力地对妈妈好,想把妈妈追回来。她还悄悄告诉我,她觉得你一定能成功。”
她眨眨眼睛,逻辑清晰又天真:“那等妈妈和你又住在一起了,你不就是我的爸爸了吗?”
傅宴北听完,心口像被一团温热的棉花轻轻撞了一下,又软又涨。
怀里的小姑娘天真又认真,一字一句却像阳光,照进了他这些年心里最空的那个角落。
要是他女儿还在,是不是也这般聪明可爱。
他抱紧时宜,低头在她发顶很轻地亲了下,再开口时,声音含着笑意:“嗯,时宜说得对。傅叔叔正在努力。”
“你怎么回京市了?那么远。”温静牵着时睿,眸底氤氲着意外和喜色。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傅宴北抬起头,目光落在几步之外的温静身上。
她穿着和他同色的衬衫,系着黑色领带,下身是短款百褶裙。
白色长袜和乐福鞋干干净净,一身打扮,活脱脱是校园里走出来的模样。
“答应过你的事,我怎么会忘。”
温静心里甜滋滋,脸上却故意绷着,瞥他一眼:“傅宴北,你不嫌来回折腾啊?”
“折腾什么。回来见你和孩子,是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