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所谓的“领导”，其实不过是位年轻的正科级干部。
职级甚至还低于祁同伟！
“哦，是那个临海县的县委副书记，我想起来了。”
那名年轻下属轻蔑地撇了撇嘴，用打量乡下人的目光，冷冷扫了祁同伟一眼。
心里却已暗自冷笑。
都到了化能总部，还摆出一副清高姿态，演给谁看？
想到钟鸣之前意味深长的提醒，他嘴角再度浮起一丝讥讽。
“一个毫无根基的地方官员……”
下属冷淡开口：“好了，你们先在这儿等着吧。”
“哎！不是，领导，我们可是有急事要见钟主任的！”
林向前一听，顿时急了。
“吵什么吵！”
那下属横眉竖目，气势凌人，一股京城衙门特有的官威悄然弥漫。
林向前脸色瞬间惨白，舌头打结，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喊破喉咙，主任就会腾出时间见你吗？啊？！”
年轻人越说越怒，声音也不由拔高了几分。
顿时引来四周不少干部好奇观望，像是在看一出闹剧。
“哪来的土包子？居然敢在化能总部大呼小叫？”
“呵！瞧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上了李科长，估计接下来七天都别想见到钟主任！”
“真是无知又可笑！我见过太多这种人了，地方上耀武扬威，一进京城这深似汪洋的庙堂，立马原形毕露！”
听着周围的冷嘲热讽，林向前羞愤欲死，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
原本还想在年轻的书记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毕竟从昨天祁同伟打来的那通电话判断，此人背景极可能非同寻常！
本以为能顺利见到钟主任，谁知不仅吃了闭门羹，还当众受辱！
“可我也没大声嚷啊！”
林向前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难道我猜错了？这个祁同伟，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靠山？”
他心中嘀咕，若祁同伟真有通天手段，怎会被拦在门外？
“我说你们俩。”
李科长斜睨着二人，连正眼都不愿给，抬下巴朝周围示意：“别把这儿当成你们临海的小县城！想见主任？排队！”
“看见那个胖点的没？人家可是地级市市长！现在不也规规矩矩等着？”
话音未落，那位穿白衬衫的胖领导立即点头哈腰，双手搓动如飞，生怕在李科长面前失了分寸。
祁同伟心头略有不悦。
但并未动怒，来之前他早已将今日可能遭遇的情景推演了一遍。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钟鸣直接拒见。
眼下至少还能按序等候，局面尚可控。
“无论如何，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在化能总部闹事，无疑是愚蠢且莽撞之举。
“李科长，您若忙就先去处理要务，我们会安心等待。”
听到祁同伟平静回应，李科长心里略感遗憾。
这副书记如此年轻，他还指望对方会沉不住气、当场爆发呢。
他已经盘算好——
只要祁同伟稍有反抗，立刻叫保安驱逐！
可惜，未能得逞。
“行吧，你们就继续等吧。”
李科长顿觉无趣，鼻腔里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在众人戏谑的注视中，祁同伟神色如常，拉着满脸通红的林向前，在长椅上坐下，闭目养神。
“祁…书记，我刚才那个……真不是故意的……”
“没事，你也是头一回接触这种层级的机关。”
祁同伟摆了摆手道：“不知者不罪。”
林向前这才放下心来。
说实话，他对如今在京城的日子还算适应。
虽说手头拮据，没有经费，连办公场所都简陋得不成样子。
但好歹是个清闲的差事。
当初初到京城时那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早已淡去。
现在的他，已经彻底认命了。
接受了自己仕途无望的处境。
刚才之所以紧张，不过是怀疑祁同伟背后有硬靠山，想着表现得好些，或许能借此摆脱眼下的困境。
现在看来……
“是我太敏感了，他确实没什么来头。”
就算有点背景，也微不足道。在这京城这片权力汪洋里，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林向前对此深信不疑！
接下来的两天里。
不出所料，祁同伟连那位未来堂哥的影子都没见着。
化能总部建设处的走廊上，始终挤满了人。
有人被叫进办公室，出来时满脸笑容，掩饰不住喜悦。
也有人神情萎靡，默默低头离开，背影落寞。
而这些被接见的人，在祁同伟口中，都被称作“幸运儿”。
幸运的人永远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和他一样，只能干等。
前面那些干部，至少还见到了钟鸣一面。
可他们呢？
“唉，我在这儿等了快半个月了，还没轮上。”
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语气低沉，长叹一声。
经过这两天的交谈，祁同伟得知，此人是某地级市分管工业的副市长。
此行前来化能，是想为新建的工业园区争取一台大型发电机组，作为发展基础。
但显然，那个在地方上说一不二、前呼后拥的副市长，到了京城却什么都不是。
呼天不应，唤地不灵。
“恐怕明天我就得回去了。”
这位副市长情绪低落，转头看向刚结识不久的祁同伟。
不知为何，或许是同病相怜，他对这位年轻的县委副书记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祁书记啊，我劝你也别耗在这里了。”
他摇头苦笑：“前两天你才得罪了那位李……科长，呵！一个小小的科员，进了部委央企，居然也鼻孔朝天！”
“宰相门前七品官，古人诚不欺我。”
祁同伟沉默不语。
这位副市长，正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写照。
没有过硬的关系，就只能等！
至于要等到何时？
谁也说不准。
很可能，当地的发展机遇早已错失，结果却仍遥遥无期！
望着那副市长离去的单薄背影，祁同伟眉头紧锁。
不能再这样坐等下去了！
时机紧迫！
每一分每一秒，都价值千金！
不能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
正思索间，祁同伟脑海中念头纷涌。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一旁打着哈欠的林向前身上。
林向前被祁同伟那深邃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
下意识赔笑道：“祁书记，您……有什么吩咐？”
“有事。”
祁同伟咧嘴一笑，亲热地搭上林向前的肩膀，笑呵呵道：
“老林啊，你觉得在驻京办这工作，乏不乏味？”
“乏味？”
林向前心头一紧，头皮隐隐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