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四个字还在闪。
小心身边人。
陈岸把手机扣在桌上，没说话。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天刚亮，海面很平静。昨晚的事不能再拖了。证据再真，没人信也没用。
他拉开抽屉，拿出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跳出几个文件夹，都是昨晚整理好的数据。他又从脖子上取下虎鲸牙项链，放进一个透明瓶子里。瓶子中间有隔板，两边是空的。
陈小满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个饭盒。“哥，我蒸了馒头。”
“放那儿。”陈岸打开两个采样瓶。一瓶是充电站附近的海水，很清。另一瓶是从钱万三冷库排水口取的，颜色发黑，像墨汁。他把两瓶水分别倒进透明瓶的左右两边，再把虎鲸牙挂到瓶口。
“这能播出去吗？”陈小满盯着瓶子看。
“能。”陈岸把设备装进背包，“电视台今天有个环保节目，本来只给我三分钟。现在不用他们安排，我们自己来。”
“他们会剪掉吧？”
“所以我不让他们剪。”
他背上包，拿起车钥匙。陈小满跟上来：“我跟你去。”
“你留下，等我信号就发备份。三个平台都传，别停。”
“要是他们断信号呢？”
“断了也有人看到开头。三十秒就够了。”
县电视台在城东老街上，楼不高，门口停着几辆采访车。陈岸到的时候，导播室已经有人在调试设备。工作人员看见他背着包进来，脸色变了。
“陈先生，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好由我们剪辑后再播吗？”
“我改主意了。”陈岸走到摄像机前，把瓶子挂好，“我要现场播。”
“这不符合流程……”
“流程是你定的，真相是我拿命换的。”他拿出U盘，直接插进播放器，“现在开始，我播什么，你们就播什么。”
没人说话。有人低头看表，有人偷偷按了录音键。
直播灯亮了。
陈岸站在镜头前，声音很稳：“有人说我建的充电站污染海洋。今天，请你们看两瓶水。”
他举起瓶子。摄像头拉近，画面清楚地拍到一边清、一边黑。黑色那瓶里还有油膜漂浮。
“左边是充电站海域的水，右边是钱万三冷库排水口的废水。检测报告写着，右边重金属超标三百倍，氰化物浓度达到致死量十二倍。”
他切换屏幕，弹出坐标图和洋流模型。“毒素扩散时间和充电站运行时间对不上。真正的问题不在新能源，而在排污口。”
镜头扫过瓶底时，画面停了一秒。
“陈天豪集团监制”六个字，清楚印在黑色水样瓶的标签上。
导播室乱了。有人小声问：“这能播？”
陈岸继续说：“这些废水最后流入贴有这个标签的海鲜罐头生产线。你们吃的每一口‘进口品质’，可能都来自这片毒海。”
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脚步声。
赵秀兰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她头发乱，脸发白，声音很大：“我爸临终前说过！钱万三往海里倒毒水！他说要把锅甩给陈岸！”
她按下播放键。
录音里传出断续的声音：“……账本在……冷库里……别信外面那些人……是他们逼我……”
话没说完，摄像机被人撞了一下。
画面晃动，接着黑屏。
几个混混冲进演播室。一人抡起铁棍砸向主控台，另一人扑向陈岸。他护住U盘和瓶子往后退，没还手。设备冒出火花，警报响了。
混乱中，他看见导播偷偷把一张卡塞进衣袋。
五分钟后，保安到了。混混跑了，直播中断。
但事情没完。
周大海在渔船上收到了信号。他早让侄子架好了接收器，录下了全程。十分钟不到，渔船广播响了：“各位乡亲注意，下面是昨晚县台被掐断的视频内容，请仔细听——”
洪叔在收购站门口搬出自家电视，插上U盘。屏幕一亮，人群围了上来。他拿着放大镜指着画面里的标签：“你们看看，这字是谁的？钱万三的货，贴的是港商的牌！”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转发。有人用录像带翻录，有人拿收音机外接喇叭在村口循环播放。镇中学的老师把截图贴在公告栏，写上“请学生回家问问父母，你们吃的鱼干净吗”。
陈岸回到监测站时，天快黑了。
陈小满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三台手机，都在上传文件。“哥，全传了。U盘备份也给了周叔他们。”
“电视台那边？”
“有人说要追责，也有人说该查钱万三。有个记者私下联系我，问能不能发原始数据。”
“不给原件。只给脱敏版图表，附上采样时间地点。”
“要是他们说你是造假呢？”
“那就让他们来采。随便找十个点，哪个离冷库近，哪个水更脏。”
他走到窗边，看了看海。远处有船灯在动，是周大海的渔船队，正沿着海岸线慢行，每艘船都挂着小喇叭，重复播放那段视频的精简版。
“这一波，他们压不住了。”
“可马明远今天也在场。”陈小满低声说，“我看见他站在走廊尽头，一直在打电话。”
“他知道我看清他了。”
“那他还敢露面？”
“因为他觉得我能耐再大，也只是个渔夫。闹得再凶，也掀不动上面的人。”
陈小满拨了下算盘，“可现在不一样了。洪叔都站出来了，还有那么多人在传。”
“以前是他们讲故事，现在轮到我们讲。”
他坐下，打开笔记本，调出下一个计划页面。屏幕上列出几个地名：三号礁、东湾中转仓、公海交界点。都是之前声呐探到的异常区域。
“下一步，得让人亲眼看见货从哪儿上船。”
“你还打算往下挖？”
“挖到他们自己崩盘为止。”
门外自行车铃响。
陈小满跑去开门。是隔壁婶子，手里拿着一叠打印纸。“小满啊，这是我在镇上复印的，那个视频下面有人做的对比图，挺清楚的，给你们贴墙上。”
她进门，把纸贴在监测站最显眼的墙上。最上面是一张截图，双瓶对照，标签醒目。下面写着一行字：你吃的海鲜，真的安全吗？
陈岸看着那张图，没说话。
手机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这次只有三个字：
他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