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八点四十分，裕年集团销售部。
走廊里还残留着清洁剂的味道混合着咖啡香气，职员们陆续抵达，互相问候的声音、开门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工作日清晨特有的节奏。
李想推开总监办公室的门，将手里的公文包和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拿铁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阳光从东面的大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出明亮的光斑。他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在椅子上坐下，没有立刻打开电脑，而是先喝了一口咖啡。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稍驱散了些许周末放松后的慵懒。他看向桌上摊开的日程表——周三要飞广州，和几家重要的华南渠道商进行新一轮的谈判。这次出差预计三天，销售部这边要带两个骨干，渠道部那边也会派人。
他的目光在“随行人员”那一栏停留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他伸手拿起内线电话，按下了助理办公室的快捷键。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传来孙欣清晰专业的声音：“李总，早上好。”
“孙助理，来我办公室一下。”李想说，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稳。
“好的，马上到。”
挂了电话，李想又喝了一口咖啡，目光落在窗外。从这个二十八楼的高度看出去，城市的晨景尽收眼底，天空是那种雨洗过后的湛蓝，几缕薄云像被撕碎的棉絮。他的思绪却飘到了周五的会议上，想起李苗那张明显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脸。
那个姑娘，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助理办公室就在隔壁，中间只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隔断。不到一分钟，敲门声响起。
“请进。”李想抬头。
门被推开，孙欣走了进来。
有那么一瞬间，李想觉得自己的呼吸停顿了半拍。
孙欣今天穿了一身全白的职业套装——剪裁精良的白色小西服，里面是同色的真丝吊带，下身是一条包裹得恰到好处的白色包臀裙。裙子长度在膝盖上方约十公分，既不过分短，又完美勾勒出她修长笔直的腿部线条。她脚上是一双米白色的细高跟鞋，目测有八公分，衬得脚踝纤细，小腿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
但这身装扮最特别之处在于整体的和谐与大胆——全白在职场中并不常见，容易显得突兀或过于刻意，可穿在孙欣身上，却有一种干净利落又带着微妙性感的矛盾美感。西服的领口开得比平时略低，能看见锁骨的优美弧度；裙子的剪裁极其贴合，行走时，臀部和大腿的曲线若隐若现。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妆容比平时更精致，口红是温柔的豆沙色，眼妆加深了眼尾，让那双总是清澈干练的眼睛多了几分妩媚。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散的低髻，几缕碎发垂在颈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孙欣走到办公桌前站定，双手自然交叠在身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李总，您找我？”
李想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不，可能有三秒——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紧移开目光，端起咖啡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结果差点被呛到。
“咳……你这衣服……”他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上司评价下属的穿着？这太不专业了。
孙欣微微歪头，表情纯真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衣服？衣服怎么了？”她的声音很轻，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李想觉得耳根有点发热。他放下咖啡杯，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啊……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这身，挺与众不同的。”他说得干巴巴的，心里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吞回去。
孙欣的唇角弯起一个更深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但她很快收敛了，只是微微颔首：“谢谢李总的赞美。今天要接待的客户比较重要，我想着装正式些会更好。”
她说得滴水不漏，把精心打扮归结为工作需要。可李想不是第一天在职场，他太清楚“接待重要客户”和“刻意展现女性魅力”之间的微妙差别了。
“嗯，很好。”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低头翻开桌上的文件夹，“说正事。周三去广州出差的行程，你这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机票和酒店都已经确认好了，”孙欣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晰干练，“我们这边是您和我，还有渠道部王经理和他的助理。会议安排在周四上午和下午，周五上午是工厂参观，下午的航班返回。这是详细的行程表。”
她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轻轻放在李想面前，俯身时，西服的领口微微敞开，一缕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不是她平时用的那种清新花香，而是更馥郁、更女性化的白花香，混合着一丝麝香的后调。
李想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拿起行程表快速浏览。他的目光在“随行人员”名单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随意提起：“对了，再加一个人。渠道部那个新来的实习生，李苗，让她也跟着一起去吧。”
孙欣正在记事本上记录的动作猛然顿住。
她抬起头，看向李想，眼中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李苗？”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疑问，甚至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绷，“您说的是……渠道部那个实习生？”
“对，就是她。”李想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次出差要和几家大渠道商深入谈，年轻人多跟着学习学习有好处。而且她法语不错，万一需要和法资背景的渠道商沟通，也能帮上忙。”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完全是从工作角度出发。可孙欣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李苗？那个公司实习的姑娘？李想为什么要特意带上她？是真的为了工作，还是……另有原因？
孙欣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各种可能。她想起李想对李苗那种若有若无的关注，想起会议上李苗心不在焉时李想若有所思的目光……
但她什么都没问。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太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上司的决定，只需要执行，不需要质疑——至少表面上不需要。
“好的，明白了。”孙欣迅速恢复常态，在记事本上记下，“我马上联系渠道部协调，把李苗加入名单，重新确认机票和酒店。”
她的反应完美得无可挑剔——惊讶只持续了半秒，询问也仅限于确认信息，接下来就是高效的执行。这才是李想熟悉的那个孙助理，专业，干练，懂得分寸。
“嗯，你去安排吧。”李想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这是谈话结束的信号。
孙欣微微躬身：“好的，李总。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去吧。”
孙欣转身，踩着那双细高跟鞋，步伐轻盈而稳当地走向门口。包臀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勾勒出诱人的腰臀曲线。她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李想一眼，恰好对上他抬起头的目光。
四目相对，不过半秒。
孙欣微微一笑，推门出去了。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将那个白色的、带着香气的窈窕身影隔绝在外。
李想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莫名的疲惫。
刚才孙欣那个眼神……他看不懂。是试探？是诱惑？还是别的什么？
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落在行程表上“李苗”那两个字的后面。为什么要带上她？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真的只是想给她一个学习机会，毕竟那姑娘看起来聪明，只是最近状态不好。也许……是想在出差这种相对放松的环境里，看看能不能问出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又或者，他只是下意识地想避开孙欣越来越明显的“靠近”。带上一个第三方，也许能让这次出差保持在一个纯粹的工作状态。
李想摇摇头，把这些杂乱的思绪甩开。他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邮箱里堆积的邮件。
而门外，孙欣回到自己的工位，却没有立刻开始工作。她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李苗。这个名字在她心里反复咀嚼。
陈裕年让她盯着李想的一举一动，她还没来得及深入，李想却突然要把这姑娘带在身边。是巧合吗？还是李想察觉到了什么？
还有刚才……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精心挑选的白色套装。李想的反应她看到了，那一瞬间的失神，耳根泛起的微红。他对她不是毫无感觉的，这一点她可以肯定。
可是为什么，在那样暧昧的气氛里，他突然提起李苗？
孙欣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感到一种微妙的不安，像平静的湖面下暗流涌动。这个李苗，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李想要关注她？
她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渠道部的号码。不管怎样，工作还是要做。李想的指令，她必须完美执行。
“喂，渠道部吗？我是孙欣。关于周三广州出差的安排，需要增加一名随行人员……”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专业冷静，仿佛刚才在总监办公室那个眼波流转、精心展示魅力的女人从未存在过。
窗外，阳光越来越亮，工作日正式开始了。而某些看不见的线，正在悄然交织，将不同人的命运，拉向一个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