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眼睛倏地睁圆。
夏末倚着门框，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确实是位漂亮姐姐。
眼尾的细纹藏不住，衬着那张娃娃脸，反倒添了种娇憨。
……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类型。
“找我老公？”
夏末唇角一弯，挂上标准营业微笑，客气里掺着疏离，“他在洗澡。有事可以跟我说～”
对方眨了眨眼，目光仍粘在她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甜美的娃娃音。
“时生夏末。”
“多高？”
夏末有点懵。
这展开不对。
“一米八。”
“可以严谨点吗？”对方追问，眼神认真。
“……180.2。”夏末莫名其妙被逗笑，“怎么，要给我订做棺材？”
“会打篮球吗？”
“会。”
这都什么跟什么？
耐心告罄。
夏末收起笑容，下颌微抬，带着轻微的傲慢：
“这位女士，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我不欢迎，半夜来找我老公的人。”
对方听了，“噗嗤”笑出声。
那笑容亮得晃眼。
可笑着笑着，大颗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下来。
夏末愣住。
这算什么新招式？
“你别哭啊！”夏末有点慌，“再哭我报警了！”
女人却一步上前，攥住她的手。
手很小，暖烘烘的。
“很高兴认识你。”她带着哭腔，嘴角高高扬起，“我叫流川惠子。”
流川？
夏末轻轻吸了口气，试探道：“……您是，流川枫的姐姐？”
“不对哦。”流川惠子摇头，挂着泪珠的眼睛俏皮地眨了眨。
“我是那小子的麻麻～”
……麻麻？
“……妈？！”夏末瞪大眼。
“诶~麻麻在呢~”惠子欣喜回。
夏末僵在原地。
她刚刚把婆婆当情敌堵在门口审问？！
……完蛋！
地球现在就毁灭吧！
求生本能让她必须立刻找救兵。
夏末扯开嗓子，朝屋里喊：
“老——”
“板”字在舌尖急刹车，被她生生咽回。
“——公！！”
“老公快来——！”
走廊那头，某人慢悠悠踱步的身影一顿。
脚步雀跃加快。
来到夏末身边，流川枫环过她的腰，往怀里一带，才看向门外。
“母亲。”
夏末在旁狠狠拧他腰侧，牙缝里挤出气音：“你刚怎么不说她是你妈？！”
流川枫疼得黑发微微炸开，一脸无辜：“被你打断了。”
夏末：“……”
眼前的两人紧紧相贴，儿子手臂环住的那份占有与珍视，惠子眼泪又涌了上来。
十五年。
小枫他啊……
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流川枫自然地接过惠子手里的袋子：“汤？”
“按你发的单子熬的，一滴水没多加。”惠子女士笑道。
“请进。”流川枫揽过僵硬的夏末走向室内。
惠子跟着进门。
她那面瘫儿子，把汤倒进碗里，把勺子塞进夏末手里，坐在旁边盯着她喝汤。
“好喝吗？”惠子小声问。
夏末咽下一口甜暖的汤，点头。
惠子满脸开心：“那就好，小枫下午急吼吼发信息给我，拜托我煮滋补汤……他从小到大，第一次为篮球以外的事找我呢～”
夏末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瞥见流川枫耳根微红。
惠子声音软软的，“这个暖身子，你多喝点。”
夏末低头喝汤，汤很暖，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惠子坐在对面，轻声说：“真好。”
夏末抬眼。
“他找了你好久，”惠子眼睛又红了。
“现在你回来了，还成了我们家的人……真好。”
流川枫伸手，握住了夏末放在膝盖上的手。
夏末手指微微收拢，回握住他的手。
“嗯，”她嘴角弯起来，“是挺好的。”
惠子看着空碗，眉眼舒展：“对了，小枫打算什么时候回美国？虽然现在是休赛期，但训练总不能停，那边的场地和团队到底更专业些呢。”
闻言，流川枫握着夏末的手倏然收紧。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那点暖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夏末被攥得手指发疼：“怎么了？”
流川枫没说话，侧脸线条僵硬。
惠子微微皱眉：“小枫？”
“不急。”流川枫语气硬邦邦，带着焦躁。
十五年前，就是去了美国，她才消失。
现在要他去美国？
要再次分隔？
不可能。
“妈说得对，训练确实不能耽误。你该回美国了。”
夏末的手刚覆上他的手背，他的手猛地抽了回去。
夏末指尖一空，抬眼，流川枫已经站了起来。
客厅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形截断，一片阴影落在她身上。
他没说话，只是垂眸看她，唇抿成一条直线。
夏末仰头，微微皱眉：“我说你该回美国训练，有错吗？”
流川枫的呼吸滞了一瞬。
“……不行。”
“为什么不行？”夏末追问。
他沉默，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再开口时，嗓音沙哑：
“你别想。”
夏末站到沙发上，居高临下睨着他：“我想什么了？”
流川枫避开她的目光：“像十五年前……一样。”
美国、十五年前……他去美国追梦，不到三个月她就“消失”了。
夏末眸光一转，懂了。
心口微微的刺疼。
夏末向前一步，在流川枫紧绷的注视下，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抿成直线的唇角。
“喂，流川选手，你该不会是在怕吧？”
流川枫睫毛一颤。
被直接点破最深的恐惧，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夏末歪了歪头，红发扫过肩头，“怕我像是十五年前一样，你一走，我就跑没影了？”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使劲揉捏。
“傻不傻呀。十五年前是意外~但这次——”
“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你归队训练，我当然要跟过去，监督某个训练狂，有没有偷偷加练到半夜。”
流川枫怔了：“什么。”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回美国？你的比赛，你的训练，你的生活。流川先生，你休想甩掉我！”
她说完，拉起他僵硬的手，十指相扣。
“听见没？”她晃晃两人交握的手，眉眼弯弯。
那笑容，明朗又温暖。
流川枫将她拉入怀中，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低低呼出一口气。
“……嗯。”
惠子摸出手机，对准眼前的画面，连续拍照。
——她那冷脸儿子像只收起利爪的大型猫科动物，依赖地抱着怀中人。
点开【老公】头像。
【快看！你那卖不出去的冰疙瘩儿子，居然在撒娇！[震惊][捂脸]另：你儿媳妇真好看！比我当年差点~】
发送。
她满意地收起手机，眼角又发热。
她的傻小子，终于把他的太阳，牢牢地抱在怀里了。
惠子双手合十，声音里满是雀跃：“妈妈这就查查行程，咱们一起飞~路上还能给你讲小枫穿开裆裤时的糗事哦！”
“妈您别忙，”
夏末松开流川枫的手，亲昵挽住惠子胳膊，“让他操心，他可是计划通。”
流川枫默默拿起手机查看航班。
“叮。”
一声极轻提示音，在夏末脑海深处响起。
最高优先级内部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