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行感觉自己的喉咙比脚下的戈壁滩还要干,他压低了帽檐,用一种自以为很像“道上混的”语气,对身边一身户外冲锋衣、正调试着耳机的苏砚说:“砚姐,你说这帮孙子真能来?这地方鸟不拉屎,信号都得手动摇。”
苏砚没理他,只是将一块口香糖抛进嘴里,眼神锐利如鹰。
她带来的“磐石语料库”可不是什么大数据算命,而是程氏几十年工程师文化的结晶。
半小时前,通过对仿芯片固件的逆向分析,一行代码跳了出来,那是一句只有程氏老厂区出来的老师傅才会用的校准口令,带着浓浓的九十年代重工业风。
就像是东北大哥在你耳边说了句“整挺好”,辨识度拉满。
线索直指边境这条走私线上最活跃的“水鬼”团伙。
苏砚直接激活了陈国栋远程维护的“民间观察员”网络。
这套系统听着玄乎,其实就是个套着马甲的线人情报网,里面有的是被坑过的老实人,有的是想赚点外快的消息贩子。
不到三小时,七条线索雪片般飞来。
最有价值的一条来自一个叫吴志明的老哥,一个被周鸿业坑到差点破产的供应商。
他冒着被沉江的风险,用一个伪装成车钥匙的摄像头拍下了一段模糊的交易视频。
画面里,一个买家正接过一个金属箱,动作飞快。
王景行凑过来看了半天,指着那人袖口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标志惊呼:“周鸿业基金会的徽章!实锤了,就是他!”
苏砚却没说话,她反复拖动着进度条,将画面放大到像素都在的地步。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画面右下角,一个被箱子压住的角落里,露出了一小块碎布。
那上面印着一个卡通火箭的图案,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星辰大海,2024”。
王景行一脸懵逼:“这啥玩意儿?儿童t恤?”
苏砚关掉屏幕,咀嚼口香糖的动作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是程氏今年内部团建的t恤,火箭图案还是我亲自选的。”她看向远方尘土飞扬的公路,“内鬼就在我们身边,而且,他以为自己安全得很。”
回到公司,一场教科书级的“数据钓鱼”开始了。
程砚铮亲自操刀,将一份加密级别极高、但关键参数被巧妙篡改的“星芒V2”假设计图注入了内部服务器,访问权限只开放给了几个有重大嫌疑的高级工程师。
第二天,苏砚端着咖啡,在茶水间“偶遇”技术部的几个主管,状似无意地抱怨:“这次漏洞排查也太慢了,搞得人心惶惶。我看连公司门口那个老门框都快成精了,天天对着人脸识别,就是抓不到鬼。”
这话一语双关,既是抱怨,也是钩子。
果然,次日下午,警报响起,假图纸被下载了。
可结果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下载源头Ip指向的不是任何一个大佬,而是王景行手下的一个实习生。
王景行当场就炸了,冲进审讯室差点把桌子掀了。
但半小时后,他红着眼圈出来了。
实习生的母亲得了罕见的血液病,周氏那边通过黑市渠道,用所谓的“海外特效药”作为筹码,逼着这个刚出校门的孩子当了棋子。
那一晚,王景行把自己关在机房里,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
直到凌晨,他重写了整个公司监控AI的核心逻辑,在冰冷的代码里,加入了一个全新的模块——“情感胁迫行为识别”。
模型通过分析员工近期消费记录、社交媒体关键词和内部通讯的异常情绪波动,来预警那些可能正遭受胁迫的“高危个体”。
模型跑完,屏幕上又弹出了两个名字。
王景行走出机房,双眼布满血丝,只在朋友圈发了一句话:“代码救不了所有人,但这次我不想认命。”
与此同时,林疏桐的团队发布了一部名为《谁在偷我们的未来》的纪录片。
片子的主角,正是陈国栋和那位在边境拍下视频的吴志明。
吴志明面对镜头,这个饱经风霜的汉子声音都在抖:“我给周鸿业的公司当了二十年供应商,从一个小作坊干到几百人的厂子。直到我亲眼看见,他把我们工程师熬了几个通宵画出来的图纸,笑着卖给外国人,还说‘反正这玩意儿老百姓也用不起’。”
影片结尾,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磨损严重的旧工牌,当着镜头的面,一把撕得粉碎。
“以前我觉得技术就是吃饭的本事,现在我才知道,技术是有国籍的。”
视频一夜之间引爆全网,舆论哗然。
赵婉清顺势而为,她的心理咨询工作室立刻推出了一项全新的企业服务——“企业忠诚度心理建设”高管课程。
她在宣传海报上俏皮地调侃:“以前我教精英们怎么防小三,现在时代变了,我得教高管们怎么防‘技术叛徒’。”一时间,预约电话被打爆。
内鬼虽然被揪了出来,但苏砚知道,那个下载图纸的实习生,只是个负责“物理投递”的工具人。
真正把消息递出去的,另有其人。
她调取了实习生被捕前一周的所有行为数据,一个奇怪的规律浮出水面:他每次和外界联系后,都会去一趟公司新建的豪华健身房。
“健身房?”程砚铮皱眉,“那里人多眼杂,不是个传递情报的好地方。”
“不,”苏砚的指尖在平板上划过一道轨迹,“他不是去见人,他是去‘发电’。”
她发现,那个内鬼每次都使用同一台动感单车。
那款单车是程砚铮亲自设计的,为了响应环保号召,骑行产生的电能会并入公司的微电网。
而U盘进行高速读写时,会产生微小的、但特征明显的电流波动。
在整个公司的电网里,这点波动就像一滴水汇入大江,根本无法察觉。
但如果,你把这个U盘插在正在“发电”的动感单车上呢?
那点电流波动就会被完美地掩盖在骑行发电的正常起伏中。
好一招瞒天过海,堪称物理学级别的反侦察。
第二天,程氏集团内部直播平台突然出现一个热门预告:老板夫妇在线pK动感单车,赌注是“谁先骑完10公里谁免洗一周袜子”。
直播间里,弹幕飞起。
苏砚和程砚铮穿着情侣运动服,在一片起哄声中跨上单车。
就在两人骑得“汗流浃背”时,苏砚仿佛脚下一滑,身体一歪,不偏不倚地撞到了程砚铮的手臂上。
他手腕上的运动手环应声飞出,滚到了角落。
没人注意到,在手环飞出的瞬间,屏幕上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绿光。
那里面藏着一个微型探测器,就在刚才,它已经精准锁定了健身房里唯一的异常电流源——来自第三排靠窗的那辆单车。
收网的时刻到了。
当那个戴着金丝眼镜、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技术总监将一个U盘插入电脑时,程砚铮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身后,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忘了,这健身房里的每一辆车,都是我设计的——它们发的每一瓦电,都记着账。”
苏砚则慢悠悠地把一台崭新的碎纸机搬到角落,对着脸色煞白的男人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老规矩,证据物理粉碎,不留任何数字后患。”
结案会上,气氛严肃。
国家安全部的代表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这次的仿芯片事件背后,有境外军方背景的影子,周鸿业,充其量只是个递东西的棋子。
散会后,苏砚独自一人站在公司新建的“星核记忆馆”前。
这里存放着程氏创立以来所有核心技术的原型和手稿。
隔着一层防弹玻璃,她父亲当年手写的第一行代码纸片静静地躺在那里。
突然,旁边的电子留言屏跳出一条新的留言,没有署名:“谢谢你,没有让我们的未来,变成别人的剧本。”
她转过身,看到程砚铮抱着一叠泛黄的文件向她走来。
那是他父亲临终前都未能完成的“自主指令集”手稿,是真正能够定义下一代芯片规则的“圣经”。
“我爸说,要把这些东西,留给那个能和我一起改写规则的人。”程砚铮的目光落在苏砚脸上,深邃而炽热,“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动真格的了?”
窗外,今冬的第一片雪花飘落,轻柔地覆盖在门口那台老旧的智能门禁模块上,像一句未说完的誓言。
苏砚看着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结案报告,那个被捕总监的完美履历和无懈可击的陈述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切都结束了,人赃并获,逻辑闭环。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微微蹙眉,一种猎人的直觉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那个总监,太冷静了,冷静得像是在执行一个早已排练好的剧本。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你说……一个如此谨慎的人,在完成任务后,真的会那么心大地直接回工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