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感觉,这枚军功章背后藏着的故事,能拍一部谍战片,还是九点半黄金档加更的那种。
我没敢耽搁,直接把它带回了局里,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高精度三维扫描仪。
照片上传到国安内部加密档案系统,我点了“交叉比对”。
下一秒,电脑屏幕不是弹出匹配结果,而是直接黑屏,正中央跳出一行猩红色的代码,系统警报跟过年放鞭炮似的,在我耳机里疯狂尖叫。
我心头一紧,这动静,是触发了最高级别的“幽灵档案”。
紧接着,一封加密回执自动解压,标题只有两个字——“青松”。
档案里,“青松”在2015年那次名为“昆仑3”的边境任务中,并非失联,而是被上级直接判定为“已牺牲”。
抚恤金的发放记录清清楚楚,时间是2015年冬。
看到家属签名那一栏时,我的呼吸都停了。
他唯一的女儿,陈晓雯,因“烈士遗孤”的特殊身份,被“关怀计划”保送至海外一所顶尖理工大学深造,从此,音讯全无。
我直接瞳孔地震。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档案里被宣告了死亡。
更让我遍体生寒的是,我翻到任务简报的最后一页,在页脚处,有一行用钢笔手写的小字批注,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若其生还,不得相认,以防反向渗透。”我后背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那一刻我全明白了,陈伯这十年,躲的不是穷凶极恶的境外势力,他躲的,是曾经把他刻在功勋墙上的自己人。
这件事太大,我不敢上报。
系统警报已经被我物理静音我赌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我拨通了林疏桐的电话,这丫头在官媒当记者,路子野得很。
“桐桐,帮我个忙,你们不是要做一期‘海外科技人才归国潮’的选题吗?给我搞一份近五年归国留学生的详细数据。”王景行,我们技术科的头号大神,也被我从被窝里薅了出来。
我把要求跟他一说,这技术宅,活儿好话不多,一晚上给我肝出来一个堪比反诈App的模糊匹配算法。
关键词我设了三个:“陈晓雯”“信号处理”,以及一个极其冷门的词——“程氏关联技术”。
凌晨四点,当搜索结果跳出来时,我差点把咖啡杯捏碎。
一个名叫“wendy chen”的华裔女工程师,目前就职于瑞典爱立信的尖端信号实验室。
最关键的是,她在近两年发表的三篇专利论文中,都引用了一种程氏在2016年才内部公开的滤波算法。
那算法,是我爸,也就是程氏集团创始人程砚铮,当年在“昆仑3”项目手稿里提出的理论雏形。
而当时,负责技术验证的,正是“青松”——陈伯。
“她在用技术回家。”我盯着屏幕,声音有些发涩,“可她爸,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认。”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二天一早,周自恒就带着人杀到了程氏集团。
这家伙是纪检部门的新贵,向来以铁面无私着称,手里拿着一份《关于“磐石青松体系”合规性补充意见》,笑得像只老狐狸。
“程总,苏科长,”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将退休的特殊贡献人员纳入企业安保体系,是否构成国家战略资源的私有化?这可是个原则问题。”我爸程砚铮听了,不怒反笑。
他没跟周自恒辩论,只是让秘书调出了陈伯这十年来的全部巡逻记录。
“周主任请看,陈伯每天凌晨三点准时巡楼,风雨无阻,但在老车间的那个废弃门口,他每次都会多停留七分钟。”我爸指着屏幕上那个被红圈标注的时间点,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七分钟,不多不少。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凌晨三点零七分,他的女儿在那间临时产房里出生。”整个会议室死一般寂静。
我爸转过头,直视着周自恒的眼睛:“你告诉我,他究竟是程氏的员工,还是一个回不了家的父亲,在守着女儿唯一的念想?”周自恒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拿起笔,在那份报告的末尾,重重地加了一句:“建议将此类情况,纳入‘国家技术遗孤特别关怀计划’试点。”我决定,为这对父女破一次例。
我让王景行在程氏对外发布的最新开源代码更新日志里,嵌入了一段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摩斯密码,内容是陈伯当年教女儿的睡前暗号:“滴滴哒哒滴”。
在电码里,这是“V”,代表胜利,但在他们父女之间,意思是——“爸爸在”。
三天后,王景行的系统后台弹出一个提示。
一个来自瑞典斯德哥尔摩的Ip地址,精确地访问了那段日志源码,并且,完整下载了包含那段冗余代码的压缩包。
我立刻让林疏桐那边配合,通过一家合作的海外科技媒体,不经意地放出风声:“某不愿透露姓名的海外华人女工程师称,在一份开源代码中,仿佛看到了已故父亲独特的‘笔迹’。”那天晚上,我没回家。
我站在陈伯宿舍的门外,冬夜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宿舍里,传出老式电报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
他敲了整整一夜,没有章法,不成文段,只是不断重复着两个音节——“哒哒滴滴”。
那是“I”,是我。
但连在一起,更像一颗被冰封了十年的心脏,在重新尝试着,笨拙而又用力地跳动。
雪下得更大了。
陈伯主动约我在老厂区那扇废弃的门前见面。
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精神,递给我一张手写的名单。
“境外那张联络网,还有七个‘影子节点’,都伪装成了合资企业的技术评审专家,藏得很深。我能带你们把它们一个个拔掉。”他顿了顿,抬起头,那双浑浊了十年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灼人的光。
“但我有一个条件——让我女儿回来,用她自己的名字,堂堂正正地回来。”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我不求跟她相认,我只求她回国落地时,护照上写的不是‘烈士陈xx之女’,而是‘陈伯之女’。”我握紧了那张沉甸甸的名单,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可能牵扯出一条惊天大案。
就在我准备点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嵌在不远处老旧门框上的一个智能环境感应模块,指示灯正不正常地微微发烫。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程氏最新的安防系统,只有在被高强度远程信号扫描时,核心处理器才会过热。
有人在监听我们。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被我擦得锃亮的军功章,轻轻地、郑重地塞回了他冰冷粗糙的掌心。
回家的路,似乎从一开始,就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