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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科幻小说 > 新纪元前夜 > 第327章 不完美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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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产解析与合成矩阵”被建立在“新芽”城最核心也最受保护的逻辑层中。这里没有实体,只有由“基石”以其绝对秩序架构搭建的、纯粹由规则与信息流构成的抽象空间。无数道冰冷而精确的蓝色几何光带纵横交错,形成复杂到令人目眩的立体网格。每一道光带都是一个分析管道,每一个节点都是一个信息处理枢纽。此刻,绝大部分数据流与计算力,都聚焦于被置于“矩阵”中央、如同被无形解剖台固定的研究对象——关于“播种者”遗产,尤其是其核心武器化部分:“意义庇护所”及其衍生的“认知干扰”机制。

路岩的暗金色意志、宋茜的银白光晕悬浮在矩阵边缘,以观察者和引导者的身份存在。而“基石”的规则多面体则深深嵌入矩阵的控制核心,其冰冷光芒与整个分析网络同步脉动,如同这个庞大逻辑引擎跳动的心脏。

分析已经进行了相当一段时间。海量的数据被提取、解码、重构,从“播种者”棱柱中残余的协议碎片,到“意义庇护所”光海表层的结构扫描,再到从“溃疡”层逆向推导出的被屏蔽信息。此刻,矩阵中央正上演着一场无声但惊心动魄的“虚拟推演”。

“第八千七百次模拟对抗,”“基石”毫无情绪的声音在逻辑层中响起,“参数:以当前解析出的‘意义庇护所’标准‘认知干扰协议’——即利用筛选后的文明‘正面意义火花’产生高共鸣信息流,冲击‘格式塔’单位的确定性逻辑处理核心——对抗‘格式塔’基础收割单元(模型基于‘湮灭之影’及双日攻击数据重构)。模拟开始。”

矩阵中央,一团由无数温暖色点(代表正面意义火花)汇聚而成的、不断变换和谐图案的白金色光团,与一团不断试图将一切“非色”化、进行规则覆盖的黑暗涡流(代表“格式塔”单位)猛烈碰撞。

起初,白金色光团凭借其高度有序、充满“积极价值”的信息冲击,确实让黑暗涡流的覆盖进程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紊乱,其表面的“非色”波动变得不稳定。模拟数据显示,“格式塔”单位的逻辑处理负荷在短时间内飙升了300%。

“干扰有效,目标‘格式化’效率下降47%,”宋茜的银白光晕传来略带振奋的波动。

但路岩的暗金色意志沉静地注视着,没有放松。他经历过真正的“归零场”,知道“格式塔”的可怕不仅在于力量,更在于其难以理解的运作层级和适应性。

果然,模拟继续运行数秒后,黑暗涡流发生了变化。它不再试图直接“覆盖”或“抹除”那团白金色光团,其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微的、如同镜面般的“反射\/吸收结构”。白金色光团释放出的那些关于“爱”、“勇气”、“创造”、“希望”等信息冲击,在接触到这些结构后,一部分被诡异地“折射”偏转,另一部分则如同泥牛入海,被迅速“分解”并转化为一种同样有序、但冰冷无比的、关于“效率评估”、“模式识别”、“资源回收优先级计算”的反馈信息流。

“‘格式塔’单位启动自适应协议,”“基石”汇报,“其逻辑层构建临时性‘价值过滤与转化模组’。目标干扰协议的信息‘情感负载’与‘价值预设’被识别为可解析模式,并纳入其自身决策树进行‘无害化处理’或‘资源化分类’。干扰效果指数级衰减。”

矩阵中,白金色光团的光芒迅速黯淡,其内部那些和谐图案开始崩解,变得苍白无力。而黑暗涡流不仅恢复了稳定,其“覆盖”进程似乎还因为“消化”了部分冲击能量而略显加速。

“模拟结果:标准‘认知干扰’对自适应后的‘格式塔’基础单位,持续有效时间低于标准时0.3单位,最终干扰效率低于5%,并存在被反向解析、增强对手适应性的风险。”“基石”宣读了冰冷的结果。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类似的模拟。在过去无数次的推演中,“播种者”武器库中其他基于“筛选后意义”的攻击或防御模式,无论是“意义锚定”、“文明共鸣屏障”还是更复杂的“信息悖论注入”,在面对“格式塔”更高阶单位(如推测中的“审判者”或系统核心)时,表现都差强人意,甚至一旦被适应后效果急剧下降。

“问题根源已经清晰,”“基石”将模拟数据流汇总,在矩阵中投射出一系列清晰的逻辑图表和对比模型,“‘播种者’武器系统的设计,建立在对其所收集文明信息的‘选择性加工’基础之上。其筛选标准,如我们之前所揭示,倾向于保留和强化‘和谐’、‘积极’、‘创造性矛盾’、‘对自由的向往’等特质,而将‘极端痛苦’、‘无解悖论’、‘自我毁灭倾向’、‘逻辑死锁’、‘虚无主义’等视为‘无效噪声’或‘有害毒素’予以剔除或隔离。”

图表显示着被“播种者”采纳的“火花”信息分布,它们集中在一个相对狭窄的“情感-价值”光谱带上,呈现出一种经过“提纯”后的“美好但单薄”的特征。

“这种筛选导致其武器化的‘意义攻击’存在固有的、可预测的‘模式纯度’。”“基石”继续分析,语气如同诊断病情的医生,“‘格式塔’作为一个高度发达、逻辑严密的系统,其最擅长的正是处理具有清晰模式、可被解析和预测的信息流。‘播种者’武器虽然试图用‘意义’的复杂性去冲击,但其‘复杂性’是经过修剪的,本质上仍是一种高级但有限的‘有序模式’。一旦‘格式塔’适应了这种‘模式库’,便能快速构建反制算法。”

宋茜的银白光晕闪烁着理解的光芒:“就像用一套虽然精妙但招式固定的拳法,去攻击一个能实时学习并预测你下一招的对手。时间一长,必被看破。”

“不仅如此,”“基石”调出另一组数据,指向那些被“播种者”抛弃的、“溃疡”层中的信息,“这些被剔除的信息,恰恰具备‘播种者’武器所缺乏的特质:高度不可预测性、强烈的非理性成分、逻辑上的自相矛盾与死循环、纯粹基于生物本能或极端情境下的非优化反应、以及最深刻的绝望与虚无。从纯粹的信息战角度看,这些特质对于依赖逻辑预测和模式匹配的‘格式塔’系统而言,反而是更难以快速解析和有效处理的‘高熵噪声’或‘逻辑毒刺’。”

路岩的暗金色意志缓缓靠近那组代表“溃疡”信息的、污浊而混乱的数据模型。他的意识仿佛又感受到了那些低语的侵蚀,那些黑暗记忆的冲击,以及那块“思维肿瘤”偏执的排他性。

“我明白了,”路岩的意志波动带着豁然开朗的沉静,“‘播种者’试图用‘提炼后的文明精华’去对抗‘格式塔’。但‘精华’因其‘纯’和‘美’,反而更容易被更高层级的逻辑系统‘理解’和‘消化’。就像试图用最纯净的水去浇灭一种能分解水的化学火焰。”

“而‘溃疡’中的那些‘糟粕’,”宋茜接道,思路越来越清晰,“那些痛苦、疯狂、悖论、绝望,因为它们不符合任何‘优美’的逻辑,充满了矛盾、非理性和自我否定,对于追求‘绝对和谐’与‘确定性’的‘格式塔’来说,就像是无法下咽的沙砾,无法融入其‘完美图景’的刺眼污点。‘湮灭之影’和‘归零场’试图直接抹除它们,恰恰证明了这些东西是它们真正感到‘麻烦’和需要额外能量去‘处理’的。”

“正确的推论,”“基石”确认,“‘播种者’基于其价值判断和技术局限,建造了一把‘过于精致’的武器。这把武器在对抗低层次或未适应的‘格式塔’单位时可能有效,但一旦面对具备深度学习与适应能力的核心系统或高阶单位,其效力将大打折扣,甚至可能成为对方升级其反制算法的‘训练数据’。它是不完美的,因为它的攻击面建立在被刻意缩小的‘意义光谱’之上,缺乏对‘格式塔’真正‘厌恶’或‘难以处理’的那些混沌、负面、矛盾信息的有效利用。”

矩阵中央,代表“播种者”武器的白金色模型旁边,出现了一个新的、粗糙许多的模型轮廓。这个轮廓试图将那些污浊的“溃疡”信息与一部分“火花”信息强行混合,但结构极不稳定,不断迸发出危险的“逻辑闪电”和“信息乱流”,看起来更像一个随时会自爆的炸弹,而不是一件可控的武器。

“那么,结论是,”路岩的暗金色意志变得无比凝练,如同经过锻打的剑胚,“如果我们想要一件真正能对‘格式塔’造成持续、有效、难以被适应和反制的武器,我们不能仅仅使用‘播种者’留给我们的这把‘不完美的武器’。我们必须超越它的设计。”

他指向那个粗糙而危险的新模型轮廓。

“我们需要一件‘全光谱武器’。”路岩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个意念都如同敲击在金属上,发出沉重的回响,“一件不仅包含文明的光明、智慧、勇气与爱,也必须囊括其所有的黑暗、愚蠢、恐惧与绝望;不仅包含逻辑的优美与和谐,也必须拥抱一切矛盾、悖论、非理性与混沌;不仅是对‘意义’的颂扬,也必须是对‘无意义’的深刻理解与包容性运用的武器。”

这个想法如此大胆,以至于整个逻辑层都似乎为之一震。连“基石”的规则多面体光芒都出现了短暂的凝滞,似乎在全力运算这个提议背后的逻辑可能性与恐怖风险。

“这……这太危险了,路岩。”一位参与观察的文明代表(形如发光苔藓群落)传来恐惧的波动,“主动拥抱那些‘溃疡’里的东西?那些是文明的毒瘤,是思维的瘟疫!我们可能会被污染,会发疯,会自我毁灭!”

“我们已经被动地接触过,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承受住了,不是吗?”路岩看向那代表,暗金色光芒中透出经历过淬炼的坚定,“在‘时空溃疡’里,在‘低语侵蚀’下。我们并非毫发无伤,但我们的核心意志因此得到了锤炼,变得更加复杂,更具韧性。‘基石’的逻辑屏障,宋茜的协调,还有我们各自对自身道路的坚持,就是我们对抗‘污染’的抗体。”

他转向那个粗糙的武器轮廓,意志中充满了一种近乎工程师般的冷静审视。

“危险是绝对的。但‘格式塔’的威胁也是绝对的。‘播种者’那条看似安全的道路,最终导向的是被工具化或系统崩溃。‘织构者’的道路导向永恒的静止。我们选择成为‘变量’,选择自己创造道路,就意味着我们必须面对最高等级的风险。”

宋茜的银白光晕在紧张中渐渐稳定下来,协调的本能开始转向如何“管理”这个巨大的风险。“路岩说得对,风险无法回避。但我们可以尝试控制。不是盲目地吞噬所有‘溃疡’,而是有选择地、分阶段地、在受控环境下进行解析和‘无害化’或‘武器化’处理。‘基石’的逻辑框架可以作为最基础的‘熔炉’和‘安全锁’,我的协调之力可以尝试在整合过程中疏导极端冲突。而最重要的……”

她看向路岩,也看向矩阵中那些代表不同文明的观测点:“是我们必须建立一个比‘播种者’更强大、更包容的‘集体意志共识’作为武器的‘掌控核心’。这个核心必须能够理解黑暗而不沉沦,包容矛盾而不混乱,铭记痛苦而不被仇恨吞噬。它必须是我们所有人,在完全知晓风险与代价的前提下,共同选择并全力维护的‘存在锚点’。”

“构建此类‘全光谱武器’及‘掌控核心’的提议,逻辑上具备对抗‘格式塔’的高度潜在效力,但执行复杂度与风险等级均达到理论最大值。”“基石”最终给出了它的分析,“所需技术涉及对‘播种者’信息处理技术、‘织构者’规则固化技术以及我们自身意志共鸣技术的极端深化与融合。所需‘材料’包含已知最危险的信息毒素。成功率无法估算。”

逻辑层内一片寂静。只有数据流无声地穿梭,以及那个粗糙的武器轮廓在缓缓旋转,时而迸发出不祥的火花。

这是一条比跟随任何一份遗产都更加艰险的道路。它不是选择一条现成的、哪怕有缺陷的路,而是要在遍布荆棘和深渊的未知之地,亲手开辟一条通向或许根本不存在之目的地的蹊径。

路岩的暗金色意志如同在黑暗中燃烧的烽火。他知道,当“不完美的武器”被宣判效力有限时,他们其实已经没有退路。退回“播种者”的庇护是慢性死亡,模仿“织构者”是放弃生机,停留在“追光者”的信念层面则无力改变现实。

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前,踏入那最危险、最未知的领域,去铸造那件可能伤己、也可能救世的——“全光谱武器”。

“启动‘全光谱武器’预研项目,代号‘铸光’。”路岩的声音,为这场分析,也为接下来的命运,做出了最终的决断。

不完美的武器,将被拆解,作为新材料,投入那旨在锻造完美——或者说,旨在锻造“真实”与“可能”——的、更加炽热也更加危险的熔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