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马上放下干帕子,把手伸进水盆里,将那湿帕子拿起拧干。
然后犹豫了下,才摸上崔昀野的手,给他仔细擦拭。
她小手柔软,力道也轻,说是擦,不如说是摸。
崔昀野眸光闪了闪,不可避免让这人十指相扣,亲密触碰。
沈瑜能感觉到崔昀野好像在盯着她,紧张的同时,触感愈发敏感。
与他手指相碰的感觉,特别是他修长的手指不时会动一下,带着些刚劲的力道。
她擦的不好,许久才把崔昀野的手擦干净。
然后就把帕子放进水盆里,又站着不动了。
崔昀野收回手,也没再看她,掀开被子躺下后,道了声下去。
沈瑜如释重负,赶紧端上水盆准备走出这寝室。
而这时,采芳轻脚走出,拉着她去到屏风后。
屏风后别有天地,是他们守夜宫女当差和休息的地方。
罗汉床分两边,她和采芳一人坐一边。
守夜是枯燥的,但如果摸清了圣上的作息,她们也能趁间隙小睡一会儿。
采芳去到外面,先放下龙纹床帐,再熄了各处的灯火。
巡视一圈后,看着窗外隐隐可见身影的禁卫和太监。
她无声的叹了下,便又回到屏风后。
她经历了方才的事情,即使知道圣上已经歇下,自己可以放松了,她也还是时不时瞧着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她想歇口气,于是摸上案几上的茶杯。
喝了口后,就见对面的沈瑜缩着身子躺在罗汉床上。
她轻声问道:“你睡了?”
沈瑜立马回过头,然后小声的说:“我还没睡,我…太累了。”
采芳又喝了口冷茶,没想到这人还睡得着。
“你睡吧,我看着,我要是叫醒了你,你不许大喊大叫,要快些整理好自己,和我一起出去伺候!”
沈瑜喏喏的点头,然后又背对着人躺着。
只是她并未睡着。
如今在他人屋檐下,她怎么睡得着呢?
泪水时不时从眼尾滑落,她默默的擦掉。
可伤心的情绪在寂静安稳中,又缓慢沉淀下来了。
她揪着枕头,开始天马行空的想起现在的情况来。
她要怎么出宫呢?
自从进了乾清宫,她便看到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以及庭院和屋角四周站岗的禁卫。
最主要的是,她干什么都有人在旁边盯着她,没有一点私人的空间。
想到这,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是刚发出声音,她又赶紧闭嘴,悄悄转身往旁边看去。
见采芳竟然打起了瞌睡。
她慢慢撑起身,想来也是,守夜的活计,主人不醒不起夜,那就相当于没活干。
采芳也无妨时刻保持紧绷。
她清亮的眼眸在黑夜中闪了闪,然后慢慢伸出手,轻推采芳。
采芳惊醒后,立马看向外头,见没有动静,才转头看向沈瑜。
沈瑜很小声:“我其实还不困,你先睡吧!我会仔细看着,等我撑不住了,再叫起你,你来继续守夜。”
闻言,采芳又看了看外面,寂静无声。
沈瑜美目澄亮,确实精神头很足。
采芳思索一下就同意了。
只是再一次认真嘱咐,一定要看仔细守夜了,万不可偷懒。
便是圣上突然侧身睡觉,她也得知晓。
沈瑜不管做不做得到,先点头应下,劝她快睡。
采芳松下心来,躺下后扯了扯枕头就很快睡去了。
沈瑜等她睡熟了,非常小声地唤了声:“采芳?”
见她没动静,就慢慢伸脚下地去,蹑手蹑脚的走出屏风。
一眼便见到那宽大的龙榻,只是有床帐挡着,她看不到里面的人。
想来崔昀野应该是睡熟了,她放心的开始张望起这个寝室。
帝王寝宫自是华贵非常,就这窗外投进的月光,她将这寝室看了个遍。
而后又慢慢靠近那垂下的纱幔,想看看这个东暖阁的布局。
只是刚拨开一点纱幔,就看到外面每五步就站着一个太监。
又立马合上纱幔。
这就是让她最绝望的一点,皇帝在无数人的守卫之下。
所有伺候的宫人,都没有单独行动的可能。
她又慢慢退回去,远离那纱幔。
长夜漫漫,她一安静下来就会难过。
又看了一圈这寝室,她的贼心让她望向那神秘的龙榻。
自进了这东暖阁,她还没好好看过崔昀野。
还那么委屈的伺候他…
沈瑜蹑手蹑脚的往龙榻走去,她想看看崔昀野睡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天马行空的念头开始涌现,如果她在宫里受了太多屈辱,活不下去了,她就想办法自杀。
当然,在自杀前,她要先带走崔昀野。
不过是泼了他一身菜,就对她这么坏,她一定要报复。
所以她现在是要去摸索好刺杀的方式。
慢慢摸上那明黄床帐后,她屏住呼吸,缓慢拨开。
帐内光线昏暗,可他却是看清了崔昀野白皙如玉的脸庞。
他双手放在外面,领口有些松散,被子只盖在腰间。
他正熟睡着,面容十分柔和,丝毫没有今天相遇时不经意间透露的冷厉和威严。
看着看着,她不知为何,伸出一根食指,探向了崔昀野的鼻下。
有呼吸打在她的手指上。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试探,但她莫名就是想感受一下这人的气息。
就在她无聊的捉弄时,崔昀野猝然睁眼。
吓得她目瞪口呆。
崔昀野一把攥住她的手,眼神困倦又疑惑,声音有些暗哑:“你在做什么?”
沈瑜摇头:“不知道!”
崔昀野:“你不知道?”
沈瑜点头如捣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吓的不行,一个劲的说自己不知道。
崔昀野沉眸望着她,冷哼一声:“都进了朕的皇宫,还敢这么疯癫!”
“在这跪着!”
按往常,沈瑜是不愿意跪的。
可此时作妖被抓住,而这个人又能掌握她的生死。
她是真的觉着就在旁边跪着,已经是很好的下场了。
于是低着头,默默跪着。
崔昀野的手慢慢松开她,留下略微灼烫的温度。
她赶紧把床帐扒拉好,安静乖巧。
还好地上有厚实柔软的地毡,她跪着也没有觉着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