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岩石通道蜿蜒曲折,犹如一条蛰伏在火海中的巨蟒脊背。林枫足尖轻点岩石,身形飘忽前行,每一步都控制在最小幅度,尽量减少灵力波动。
甫一踏入炽焰火狱,即便有冰心辟火丹护体,那无处不在的狂暴火意仍如万针刺肤,透过丹药形成的清凉护膜,持续不断地冲刷着他的肉身与神魂。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高温,更有一股仿佛要焚尽一切规则、熔炼万物的“火之真意”在咆哮。
林枫运转《寰宇星辰经》,体内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微微发亮,星辉流转间,将侵入体内的火毒与燥意缓缓炼化、排解。玄木本源所化的生机循环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不断修复着高温对经脉造成的细微灼伤,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里的火灵气,与寻常火属性灵气截然不同。”林枫一边疾行,一边细细体悟,“狂暴中带着一丝‘净化’与‘涅盘’的意味……难怪百草公玉简中特别提及,此地虽是险境,却也是淬炼火系神通、领悟火之真意的绝佳之所。”
通道两侧,是缓缓流淌的暗红色岩浆河,不时有气泡冒出、炸裂,溅起炽热的浆液。更远处,赤红的天空下,巨大的火焰龙卷缓缓移动,接天连地,发出低沉的轰鸣。偶尔有通体燃烧的奇异飞禽掠过天空,发出尖锐的鸣叫。
前行约莫半个时辰,林枫忽然停下脚步,眼神微凝。
前方通道拐角处,黑色的岩壁上,赫然残留着几处焦黑的痕迹,以及一道深深的、仿佛被利爪撕裂的沟壑。沟壑边缘,岩石呈现熔融后又冷却的琉璃状。
“打斗痕迹……而且时间不久。”林枫蹲下身,手指轻触沟壑边缘,感受到一丝残留的、锐利而炽热的灵力波动。“至少是元婴后期级别的交锋,一方似乎是火属性妖兽,另一方……”
他目光扫过地面,在岩缝中发现了一小片烧焦的、边缘带着暗金色纹路的布料碎片。
“烈阳宗的人?他们已经走到前面了?还是在此遭遇了袭击?”
林枫起身,神识谨慎地向前方延伸。通道在前方分成两条岔路,一条继续蜿蜒深入,另一条则通向一处较为开阔的、布满嶙峋赤岩的平台。打斗痕迹正是从平台方向传来。
略作思忖,林枫选择了继续沿主通道深入。他不想节外生枝,首要目标是寻找离火星碑。按照百草公玉简所示,穿过这条“黑岩古道”,便能抵达火狱外围相对安全的第一处地标——“赤岩谷”,那里有暂时休整的可能,也是通往火狱更深处的几个关键节点之一。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开岔路口时,左侧平台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股阴冷而灼热交织的诡异气息,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顺着热风飘了过来。
林枫身形一顿,眉头紧锁。那诡异气息……与之前感知到的黑袍人一脉极为相似!
“幽冥圣教的手段?”他心中警兆微升。此地危机四伏,任何异常都可能影响他的行程。略一犹豫,他终究还是决定远远窥探一眼,弄清状况,以免自己前行路上遭遇类似伏击。
他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入岩石阴影的一部分,悄然向平台方向靠近。在一块突兀的赤岩后隐蔽身形,林枫朝平台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平台约百丈见方,中央倒伏着两具尸体,皆身着烈阳宗服饰,一人胸口被洞穿,焦黑一片;另一人脖颈扭曲,面色青黑,仿佛被吸干了精气。残存的灵力波动显示,这两人都有元婴中后期的修为。
而站在尸体旁的,正是那三名黑袍人!其中一人正缓缓收回一只笼罩在黑雾中的手,手上似乎抓着什么无形之物,正缓缓送入自己黑袍之下。随着他的动作,那两具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化为飞灰,被热风吹散。
“桀桀……烈阳宗的精血阳气,在这火狱环境中倒是格外充沛。”那出手的黑袍人发出满足的沙哑笑声,声音如同两块锈铁摩擦。
为首的黑袍人冷声道:“够了,血鸠。此地不宜久留,烈阳宗的人很可能有联系手段。尽快收取‘地火阴煞’,我们还要赶路。”
“是,尊使。”那被称为血鸠的黑袍人应道,随即三人开始结印,一道道阴冷的黑气从他们手中射出,没入平台几处特定的岩缝之中。岩缝内隐约传来低沉的嘶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抽取。
林枫屏息凝神,心中凛然:“果然是幽冥圣教的路数,但似乎又掺杂了某种炼化火毒、萃取阴煞的邪法……他们来火狱,绝非寻宝那么简单。收取‘地火阴煞’?这东西似乎是炼制某些阴毒邪器或修炼诡谲神通所需。”
他不想打草惊蛇,正欲悄然退去,忽然,异变陡生!
平台边缘,一处看似普通的赤岩猛地炸裂,一道炽烈无比的红影疾射而出,直扑那名为首的黑袍尊使!红影未至,一股灼热锋锐的气劲已然撕裂空气!
那黑袍尊使反应极快,冷哼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身前陡然升起一面缭绕着黑炎与寒气交织的诡异盾牌。
“铛——!”
金铁交鸣般的巨响迸发,气浪翻卷,将平台上的碎石尽数震飞。红影一击不中,借力倒翻,落在数丈之外,显出身形。
那竟是一只通体赤红、形似穿山甲、却生有三只竖瞳与一条蝎尾的奇异妖兽!体长不过三尺,但浑身覆盖的鳞甲却流转着金属光泽,尾巴末端一点幽蓝火光吞吐不定,散发出令林枫都感到心悸的危险气息。
“三瞳火甲蝎?还是变异的?”林枫认出此兽,百草公玉简中有简略提及,此兽通常独居,隐匿能力极强,擅长偷袭,尾针剧毒且蕴含奇特火煞,成年体可达元婴后期甚至化神期。眼前这只,气息虽在元婴大圆满层次,但给林枫的感觉,比寻常化神初期修士还要危险几分,尤其是那幽蓝尾针。
“孽畜,找死!”黑袍尊使显然被偷袭激怒,袖袍一展,一股灰黑色的雾气汹涌而出,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向火甲蝎笼罩而去。那雾气所过之处,连炽热的空气都仿佛冻结、腐朽。
另外两名黑袍人也同时出手,一人祭出一面白骨小幡,幡面抖动,射出数十道灰白锁链;另一人则双手连弹,弹出点点腥绿火星,从侧翼包抄。
火甲蝎三只竖瞳凶光毕露,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竟不闪不避,周身赤红鳞甲骤然亮起刺目光芒,形成一层凝实的火焰护罩。同时蝎尾闪电般刺出,幽蓝尾针直点灰黑雾气的核心!
嗤嗤嗤——
灰黑雾气与火焰护罩剧烈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白骨锁链缠绕而上,却被火焰护罩灼烧得吱吱作响,一时难以突破。腥绿火星沾上护罩,炸开团团毒烟,但似乎对火焰护罩效果有限。
然而,那幽蓝尾针却异常犀利,竟然刺穿了灰黑雾气,直逼黑袍尊使面门!
黑袍尊使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身形微晃,险险避开尾针。但尾针带起的幽蓝火煞擦过他的袍袖,顿时将那衣角腐蚀出一个小洞,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
“好毒的火煞!”黑袍尊使声音更冷,“结‘三阴困灵阵’,活捉它!此兽变异,其尾针火煞或许对圣教大计有用!”
三名黑袍人立刻变换方位,手中法诀连变,灰黑雾气、白骨锁链、腥绿火星交织成一张诡异的大网,缓缓收拢,将火甲蝎困在中央。火甲蝎左冲右突,火焰喷吐,尾针疾刺,凶悍异常,但一时却难以突破这诡异的合击阵法,反而被逐渐压制,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林枫在暗处看得分明。这三名黑袍人配合默契,功法诡异,联手之下足以困杀化神初期修士。那火甲蝎虽然凶悍特异,但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想要活捉这变异火甲蝎……是为了其尾针火煞?‘圣教大计’?”林枫心中念头急转,“看来幽冥圣教在图谋火狱中的某种东西或力量,而且准备充分。”
他无意卷入这场争斗。无论是黑袍人还是火甲蝎,都不是善茬。趁他们激战正酣,正是脱身远离的好时机。
林枫不再停留,身形悄无声息地后退,直至退出平台范围,回到主通道,然后加速向赤岩谷方向遁去。
一路再无波折,又前行了近两个时辰,周围温度似乎略微降低了一丝(虽然仍是常人无法忍受的酷热),前方出现了一座由无数赤红色巨岩天然堆积、形成的巨大山谷入口。谷口犹如一张裂开的巨口,内部光影朦胧,热浪蒸腾。
“赤岩谷到了。”林枫微微松了口气。按照玉简记载,此地因特殊地形,汇聚的火灵气相对稳定,少有极端天灾,且岩洞众多,是火狱外围难得的暂歇点。
他正要进入谷口,忽然心有所感,侧身望向山谷一侧的岩壁。
只见那赤红的岩壁上,距离地面约十丈处,赫然有一片焦黑的区域,区域中央,以某种灼热的力量,烙印着几个扭曲却充满力道的古篆文字:
“净火炼心,妄入者焚。”
字迹苍劲,隐隐透出一股浩瀚、威严、却又带着几分警示意味的火之韵律。烙印残留的气息,让林枫体内的星辉都微微震荡,竟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共鸣。
“这是……离火星碑守护者留下的印记?”林枫凝视着那八个字,心中震动。“净火炼心……莫非是在提示通过火狱考验的关键?”
他默默记下这八个字,又仔细观察四周,并未发现其他异常或埋伏,这才谨慎地踏入赤岩谷。
谷内空间比想象中广阔,怪石嶙峋,形成许多天然的岩洞与缝隙。空气中火灵气依然浓郁,但狂暴之意稍减,多了一丝沉淀感。谷地中央,甚至有一小潭沸腾的、赤红如血的“火玉浆”,浆液翻滚,散发出精纯的火属性能量。
此刻,谷内并非空无一人。
在距离火玉浆潭不远的一处较大岩洞外,林枫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正是烈阳宗那批人!不过人数似乎少了两个,只剩五人,包括那红须老者和另外四名弟子模样的人,其中两人身上带伤,气息不稳,显然经历过战斗。他们正围绕着一堆篝火(以某种耐燃的黑色石块点燃)调息,脸色都不太好看。
林枫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他们的警觉。红须老者霍然抬头,目光如电射来,化神中期的威压毫不掩饰地弥漫开。当他看清林枫只是孤身一人,且气息隐晦(林枫刻意收敛了部分修为,表露在元婴大圆满层次)时,眼中闪过一丝审视与警惕,但并未立刻发作。
“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我烈阳宗暂歇之地?”红须老者沉声开口,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其他四名烈阳宗弟子也纷纷起身,手按法器,神色戒备。
林枫停在二十丈外,不卑不亢地拱手:“散修林枫,途经此地,见山谷可暂避火毒,无意冒犯贵宗。若此处已被贵宗划为禁地,在下可另寻他处。”
他言语气度从容,面对化神威压而不改色,让红须老者眼中异色更浓。一个元婴散修,能在火狱中独行至此,已是不凡。
红须老者沉吟片刻,威压稍敛:“原来是林道友。此地并非我烈阳宗私有,道友若要歇脚,请自便。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道友一路行来,可曾见到什么异常?或者……遇到三个形迹可疑的黑袍人?”
林枫心中明了,对方损失的人手,恐怕与那三名黑袍人有关。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思索之色,摇头道:“在下循着一条黑色岩石通道而来,途中并未遇见他人。至于异常……”他顿了顿,“在下一路谨慎,倒是在通道岔路附近,感受到过残留的激烈灵力波动,似有打斗,但未敢近前探查。”
红须老者紧紧盯着林枫,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但林枫神色平静,眼神坦然。片刻后,老者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悲痛与愤怒:“不瞒道友,我宗两名弟子,就在前方遭了毒手!凶手正是三个修炼邪功的黑袍杂碎!若让老夫再遇到他们,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林枫适当地表达了遗憾,随即道:“既如此,在下就不打扰诸位调息了。”他选了一处距离烈阳宗众人较远、靠近谷壁的较小岩洞,走了进去。
进入岩洞,林枫布下简单的隔绝与警示禁制,盘膝坐下。他并不完全信任烈阳宗的人,保持距离是必要的。
“烈阳宗损失两人,对黑袍人恨之入骨。黑袍人在猎取地火阴煞和变异火兽,所图非小。散修团伙不知所踪,但想必也在这火狱某处活动……”林枫梳理着信息,“岩壁上的警示语,直指‘净火炼心’,这或许是深入火狱、接近离火星碑的关键提示。我需要更多关于火狱内部、关于‘净火’的信息。”
他取出百草公的玉简,再次仔细阅读其中关于炽焰火狱的记载,特别是提到“净火”、“炼心”、“考验”等字眼的部分。同时,耳中留意着谷内的动静,神识则谨慎地外放,感知着山谷内外的一切。
赤岩谷的第一夜,便在暗流涌动的平静中,缓缓流逝。炽焰火狱的天空,永远燃烧着不灭的赤红,分不清昼夜。
而林枫知道,真正的考验与争夺,或许才刚刚开始。那“净火炼心”之路,以及隐藏在烈焰深处的离火星碑,正等待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