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亲慕容皓的诗集手稿。她小时候常翻，后来收了起来，怕看了伤心。
此刻，她鬼使神差地把它拿了出来。
坐在窗边，就着月光，她一页页慢慢翻看。
父亲的字迹清隽有力，写的多是些田园风物、家国情怀，偶尔有几首思念家人的小诗，看得她眼眶发热。
翻到后面，有一页的空白处，用极淡的墨迹，像是随手涂抹般画着些奇怪的线条。她以前从没注意过。
慕容清婉凑近了些，仔细辨认。那线条杂乱无章，像是随手涂鸦，但仔细看，似乎隐约构成一个……图案？
她起身找了盏小灯点亮，拿过纸笔，尝试着将那涂鸦临摹下来。画着画着，她的手停了下来。
这图案……有点眼熟。
她猛地起身，冲回自己卧室，从梳妆台最底层的暗格里，拿出那个紫檀木盒——外祖父沈擎天给她的及笄礼，里面装着羊皮卷和玄字令牌。
打开木盒，她没有去动羊皮卷和令牌，而是仔细看盒盖内侧的花纹。
那些缠绕的莲花纹路，在某个特定的角度和光线下，似乎能与父亲手稿上那凌乱的线条……重合一部分？
心砰砰跳起来。她将临摹的线条纸片，小心地覆盖在盒盖花纹上，慢慢调整角度。
不对，不完全对。
她皱起眉，沉思片刻，又翻回父亲的诗稿。目光落在那些诗句上。
父亲有个习惯，喜欢在诗里藏些只有家人知道的小秘密。比如用特定的字代表日期，用花的种类暗示地点……
她的目光扫过一首描写秋日登山的小诗，其中一句：“遥望北辰星渐隐，东篱菊冷霜华重。”
北辰星……东篱菊……
她想起外祖父说过，父亲可能把一份证据，藏在给她的及笄礼里。
这紫檀木盒是及笄礼之一，但秘密会不会不在盒子本身，而在……如何打开它，或者，如何解读它？
慕容清婉拿起那张临摹的线条纸，又看看父亲的诗句，脑子里各种线索搅成一团。北辰……东……星图……方位……
她忽然想起，羊皮卷上那些看似毫无规律的符号里，似乎也有类似的指向性标记！
“青鸾！”她朝外唤了一声。
睡在外间的青鸾立刻推门进来：“小姐？”
“去把我房里那盏最大的灯拿来，再找一张最大的宣纸，还有炭笔。”慕容清婉语速很快，眼睛亮得惊人。
青鸾很快把东西备齐。慕容清婉将羊皮卷铺在桌上，用炭笔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符号拓印到宣纸上。然后，她把父亲手稿上临摹的线条，还有紫檀木盒盖上的花纹，也分别拓印下来。
三张拓印纸被她并排放在灯下。她眯着眼，一点点对比，移动，拼接。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
忽然，慕容清婉的手停住了。
她将父亲手稿上的线条，旋转了一个角度，覆盖在羊皮卷符号的某个区域，再将木盒花纹的局部，填补进另一处空白……
一个隐约的、扭曲的图形，逐渐显现出来。
那不像地图，更像是一个……钥匙孔？或者，某种机关的解构图？
图形中央，有几个极其微小的符号，是父亲的字迹风格，她辨认出来：“水……月……镜……？”
水月镜？什么意思？
她正苦苦思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妃！”是朱羽的声音，带着紧张，“陈府出事了！”
慕容清婉霍然抬头：“什么事？”
“陈太医死了！”朱羽喘着气，“就在刚才，府里传来消息，说陈太医突发心疾，暴毙身亡！梁王府已经派人过去了，说是……协助处理丧事，但把陈府整个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慕容清婉和刚走进来的萧承宇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寒意。
灭口！
陈太医刚去了趟神秘的药材铺，拿了东西回家，转头就“突发心疾”死了。梁王这是要彻底掐断线索，把知道内情的人一个个清理干净！
“好快的动作。”萧承宇声音冰冷，“看来陈太医拿回来的东西，让他们很不安。”
“那间药材铺……”慕容清婉立刻想到，“夜枭有消息回来吗？”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如轻烟般掠入院中，正是夜枭。
“主子，世子妃。”夜枭单膝跪地，“查清了。柳叶胡同那间药材铺，明面上的老板是个老实商人，但铺子后头连着一个小院，经常有生面孔出入。
属下抓了个想从后门溜走的伙计，拷问后得知，那后院是个秘密交接点，专替某些贵人传递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伙计说，陈太医今天去，是取一个寄存了很久的紫铜匣子。”
“紫铜匣子？”慕容清婉追问，“里面是什么？伙计知道吗？”
“伙计说不知道，匣子一直锁着，钥匙只有寄存的人和陈太医有。但他说……”夜枭顿了顿，“陈太医拿到匣子时，手抖得厉害，嘴里不停念叨‘报应，都是报应’，还说什么‘对不起慕容大人’。”
慕容清婉心头一震。对不起慕容大人……父亲慕容皓！
“匣子呢？现在在哪儿？”
“陈太医带回了陈府。但梁王的人已经控制了陈府，匣子怕是……”夜枭没说完，意思很明显。
“不能让他们毁掉匣子！”慕容清婉斩钉截铁，“那里面很可能有我父亲留下的真正证据！说不定就是当年他被构陷的真相！”
萧承宇按住她肩膀：“婉儿，冷静。梁王既然围了陈府，现在硬闯就是撕破脸，正中他下怀。他巴不得我们动手，好扣个擅闯朝廷命官府邸、意图不轨的罪名。”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证据毁了？”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毁。”萧承宇眼神锐利，“陈太医‘暴毙’已经惹人怀疑，如果再当场搜出并毁掉重要证物，太过刻意。
我猜，梁王会想办法把匣子‘合理’地处理掉，比如……在搬运遗物时‘不小心’遗失，或者干脆找个借口把匣子封存，日后再做手脚。”
他看向夜枭：“陈府现在具体情况如何？梁王派了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