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中的情报在识海中流淌,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圈圈疑虑的涟漪。“碎星湖”、“女子哭泣回响”、“新现水底裂隙”……这些看似零散的线索,在与陨石秘窟逃脱的神秘女子、洛川及幽冥殿的图谋相互映照下,显露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关联性。
云芷压下心头种种猜测,当务之急是遵从谢无妄的指示,尽快稳固道基,并尝试解封部分力量。她将玉简收起,重新在聚灵阵中盘膝坐下,心神沉入道域。
被“无妄剑印”封印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猛兽,蛰伏在道域深处。她首先选择的目标,是与自身混沌道基相性最佳、且相对温和的“守护法则种子”的部分威能。这枚种子源自北辰神将残影的馈赠,蕴含着纯粹而坚韧的“守护”意蕴,对稳固道基、抵御外邪有奇效。
她小心翼翼地以混沌之力为引,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剥离覆盖在种子表层的、由剑意构成的封印光茧。过程极其缓慢,需要将自身神念、灵力、对“守护”意蕴的理解,与谢无妄留下的剑印法则精妙地同步、共鸣,才能在不引发反噬的前提下,逐步“唤醒”种子。
时间在寂静的修炼中悄然流逝。洞府内地火灵脉提供的精纯灵力,与聚灵阵汇聚的天地精华,源源不断地滋养着她的经脉与道基。星辰碎片散发的星辉也自发融入混沌道域,使其更加凝实。
渐渐地,一丝温润、厚重、仿佛大地般安稳的土黄色光芒,自“守护法则种子”核心处缓缓渗出,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开始沿着道域的脉络流淌。所过之处,原本已经颇为稳固的道基,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机与韧性,变得更加坚不可摧。连带着她因多次激战和神魂割裂而残留的细微暗伤,也在这种光芒的滋养下,加速愈合。
这是第一步,成功解封并初步炼化了“守护法则种子”约三成的力量。她没有贪多,立刻停止,转而开始以同样的方式,尝试解封一丝相对温和的星辰碎片之力。
相较于“守护种子”,星辰碎片的力量更加磅礴、也更显“桀骜”。它们蕴含着上古星神的遗泽与浩瀚星空的法则,虽被混沌道基包容,但想要精细掌控,仍需更多水磨工夫。
云芷选择了解封最小的一块碎片约一成的力量。当封印光茧被小心剥离的瞬间,一股清凉、纯净、带着遥远星辉气息的星辰之力涌入道域,如同甘泉,迅速补充着她此前消耗的灵力,并让她的神识感知变得更加敏锐、通透。
然而,就在这股星辰之力与道域初步融合,让她感到神清气爽之际,异变突生!
那枚一直安静悬浮在道域深处、与星辰碎片和“指引之石”并列的“神格印记”,竟对这股被解封的星辰之力,产生了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排斥”与“审视”!
并非敌意,更像是一种高阶存在对“下级”或“异类”力量的天然疏离与本能反应。排斥感一闪而逝,但那股源自印记本身的、属于“秩序”与“神性”的威压,却让刚刚解封的星辰之力瞬间变得“驯服”了许多,仿佛被无形的目光注视,不敢有丝毫造次。
云芷心中一动。这“神格印记”果然来历非凡,位格极高。它对星辰之力的“审视”,是否意味着,这星辰碎片的力量源头,在层次上仍不及这枚印记所代表的“神格”?
没时间细究,她迅速稳住心神,引导着变得“乖巧”的星辰之力,与混沌道基和“守护”之力缓缓交融,初步形成了一个以混沌为根、守护为基、星辰为用的、更加稳固和谐的三角结构。
至此,第一次解封尝试,初步成功。她的修为虽未明显提升,但道基的扎实程度、灵力的精纯度与恢复速度、以及对力量的掌控力,都有了可感知的提升。更重要的是,她对解封过程的熟悉与信心增加了。
她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蕴,比之前更加沉静深邃。
洞府内依旧安静,只有地火灵脉稳定的嗡鸣和苏清月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云芷查看了一下苏清月的状态,她依旧沉睡,但面色红润,气息悠长,药灵本源在沉睡中缓慢而坚定地自我修复着,似乎还因这洞府内精纯的灵气和云芷修炼时散逸的“守护”意蕴而有所受益。
暂时无事。云芷起身,走到洞府内设有的简易书案前。柳长老送来的玉简还放在那里。她再次拿起那枚记载着“碎星湖”异象的玉简,目光落在那段关于“女子哭泣般回响”的描述上。
要不要……去探查一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难以遏制。若那异象真与逃脱的神秘女子有关,或许能揭开洛川和幽冥殿部分图谋。而且,听那描述,“碎星湖”位于古战场外围相对安全的区域,风险可控。
但谢无妄让她闭关静养,轻易外出,是否不妥?
就在她权衡之际,洞府外的传讯法铃再次轻轻响起。
“云芷师姐,凌霄师兄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值守弟子的声音传来。
凌霄?他伤势恢复了?云芷略一沉吟,挥手打开了洞府禁制。
很快,凌霄的身影出现在洞府门口。他已换上一身新的内门弟子服饰,气息平稳,只是眉宇间残留着一丝凝重与疲惫。
“云芷师姐,冒昧打扰了。”凌霄拱手,目光快速扫过洞府,在沉睡的苏清月身上略微停留,便转向云芷。
“凌霄师弟不必客气,伤势可好些了?”云芷示意他坐下。
“已无大碍,多亏柳长老的灵丹。”凌霄坐下,开门见山道,“师姐,我来是想告诉你,关于洛川和那处秘窟,我向两位长老汇报后,又仔细回想了一些细节,觉得有些不对劲。”
“哦?何处不对?”云芷心中微动。
“洛川最后催动那‘幽冥炼狱’大阵时,虽然看似要同归于尽,但我总觉得……他的目标,似乎并不仅仅是我,或者说,不完全是。”凌霄皱眉,“尤其是那个神秘女子逃脱后,他的反应,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懊恼与急躁?而且,他暴露真容时,看我的眼神,除了恨意,好像还有点别的……”
“你觉得他的目标,可能另有其人?或者,那处秘窟除了困杀你,还有其他用途?”云芷问道。
“我不确定。”凌霄摇头,“但柳长老刚才私下告诉我,他们查阅了近期的情报卷宗,发现不止我们遇到了幽冥殿的伏击。在过去半年里,‘万星海’边缘和‘星陨古战场’外围,至少发生了三起类似的、针对身怀特殊水行体质或携带水行异宝修士的袭击事件,袭击者手法隐蔽,事后极难追踪,疑似幽冥殿所为。而其中两起事件发生的地点,都距离‘碎星湖’不算太远。”
碎星湖!果然又指向了那里!
凌霄看向云芷:“师姐,我听说柳长老也给你送了情报玉简?你可曾看到关于‘碎星湖’的记载?”
云芷点头,将玉简中关于“女子哭泣回响”和“水底裂隙”的信息说了。
凌霄眼睛一亮:“这就对上了!师姐,我怀疑那个从秘窟逃脱的女子,很可能就是幽冥殿近期追捕的目标之一!而她逃往的方向,或者她原本要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碎星湖’!洛川他们在此设伏,或许本就是为了拦截她,或者从她身上夺取什么东西,而我……可能只是恰好撞上,成了他们计划外的变数。”
这个推测与云芷的想法不谋而合!
“你想去‘碎星湖’探查?”云芷直接问道。
凌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坚定道:“是。洛川背叛,伏击同门,此仇不能不报。若能找到那女子,或许能揭开幽冥殿的更多阴谋,也能为宗门清除隐患。而且……”他顿了顿,“我总觉得,那‘碎星湖’的异象,或许与古战场近期整体异常有关,不能放任不管。”
他看向云芷,眼神中带着征询:“师姐,你……可愿与我同去?太上长老让你闭关静养,本不该打扰,但师姐修为精深,见识广博,若有你相助,把握更大。而且,师姐似乎也对那女子和幽冥殿之事颇为关注?”
云芷沉吟。凌霄的邀请,给了她一个合理的、可以外出探查的理由。谢无妄虽然让她闭关,但并未明令禁止她离开洞府。若是以协助凌霄调查幽冥殿线索、为宗门出力为由,或许……
但风险依然存在。幽冥殿可能还有后手,那“碎星湖”情况不明,古战场本身也危机四伏。
就在她思索利弊之时,洞府外,再次响起了传讯法铃。
这一次,是柳长老亲自前来。
“云芷师侄,凌霄师侄也在?正好。”柳长老步入洞府,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的笑容,“太上长老有令:命凌霄即刻前往‘碎星湖’区域,暗中调查幽冥殿近期活动线索及‘女子哭泣回响’异象,务必谨慎,以探查为主,避免正面冲突。”
他看向云芷:“太上长老亦言,云芷师侄若道基稳固,伤势无碍,可随凌霄同往,从旁协助,权作历练。但需隐匿身份,不可轻易动用标志性功法与法宝。”
谢无妄竟然主动下令,让他们去探查“碎星湖”?而且,似乎早就预料到凌霄会来找她?
云芷与凌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了然。
“弟子遵命!”两人齐声应道。
柳长老点点头,又取出两枚玉符和一张星图:“此乃太上长老所赐‘敛息玉符’,可遮掩气息,模拟普通金丹修士波动。这张星图标明了‘碎星湖’的详细位置及周边已知的危险区域与安全路径。你们准备一下,明日辰时出发。切记,安全第一,事不可为,立刻撤回。”
交代完毕,柳长老便匆匆离去,显然还有诸多事务。
洞府内,再次剩下云芷与凌霄。
“看来,太上长老对‘碎星湖’之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视。”凌霄收起玉符和星图,低声道。
云芷点头。谢无妄此举,绝不仅仅是为了调查幽冥殿或给弟子历练机会。他必然察觉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甚至可能与她身上的某些隐秘有关。
“准备一下吧,明日出发。”云芷平静道,眼中却燃起一丝跃跃欲试的火光。
闭关静修固然重要,但有些谜团,必须亲自去揭开。
而就在两人商议明日行动细节时,磐石堡外,那片浩瀚、混乱、危机四伏的“星陨古战场”深处,无人察觉的阴影中,几道与“蚀影会”星舰风格迥异、却同样散发着冰冷与不祥气息的幽暗轮廓,正悄然改变了航向,其目标坐标,隐隐也指向了……“碎星湖”所在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