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自“裂天”断剑裂痕中渗出的漆黑气息,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在冰冷的灰岩平原上蔓延开一小片不祥的阴影。纯粹的恶念、疯狂与吞噬意蕴从中散发,让本就死寂的“归墟坟场”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诡异。
更让云芷三人警铃大作的是,随着这缕气息的出现,他们心头那被“标记”的感觉愈发清晰,仿佛冥冥中有无形的视线跨越了时空阻隔,锁定了他们。而远处,那些若有若无的嘶吼与锁链声,也似乎更加清晰、更加……靠近了一些?
“不好!这‘恶念’反噬在苏醒,似乎在吸引或呼唤坟场深处某些被封印或沉睡的恐怖存在!”谢无妄脸色骤变,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他的神识虽被此地死寂环境压制,但仍能感觉到,某种沉睡了万古的“恶意”,正在被这缕源自“源初之恶”的因果气息所扰动。
云芷同样感到压力巨大。她识海中那枚融合了魂泪晶与白色碎片的剑意种子,此刻正剧烈波动,一方面对那漆黑恶念产生本能的排斥与净化冲动(来自冰漓的净化之力与白色碎片的“定序”意蕴),另一方面却又对“裂天”断剑本身残留的“斩命”真意,有着强烈的渴望与共鸣。
寂灭道主的指引、可能存在的对抗“祂”的关键、冰漓娘亲的遗志……这一切都指向此地。但眼前的凶险也显而易见。
“师尊,凌霄师兄,”云芷迅速传音,语速极快,“寂灭道主指引的‘封印节点’至关重要,或藏有彻底对抗‘祂’的‘钥匙’。而‘裂天’剑中的残留真意,也是增强我们实力的机会。但此地凶险,尤其是那恶念苏醒,恐会引来更大麻烦。”
她目光决绝:“我建议,由我尝试接触‘裂天’断剑,以其同源剑意(斩命)与寂灭指环为引,看能否暂时安抚或隔绝那缕恶念气息,并尝试汲取部分纯粹剑意真髓。你们为我护法,并警惕坟场深处的异动。一旦事不可为,立刻撤离,循着地图先找到‘封印节点’所在区域,再图后计!”
这是最冒险也最有可能获取利益的选择。云芷身负寂灭道统、斩命剑意以及冰漓净化之力,是对抗和吸收“裂天”残留力量的最佳人选。
谢无妄眉头紧锁,显然在权衡。片刻后,他缓缓点头:“可。但务必小心,一旦感觉不对,立刻终止!凌霄,你与我分守两侧,警戒外围。”
凌霄重重点头,涅盘剑心全开,神识提升到极致。
云芷不再犹豫,她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那柄如同山峰般矗立的“裂天”断剑。
越是靠近,那股浩瀚、悲怆、不屈的寂灭剑意便越是清晰,如同无形的潮水冲刷着她的身心。同时,那缕自裂痕中渗出的漆黑恶念,也如同发现了猎物般,开始主动向她缠绕而来,散发出混乱、侵蚀、引诱的低语。
云芷紧守灵台,先将寂灭指环的力量催发。指环散发出温润却坚定的灰白光芒,如同定海神针,护住她周身,隔绝了大部分恶念的直接侵蚀。
接着,她全力运转“混沌归墟斩命剑意”。灰银色的剑意光芒自她体内透出,如同为她披上了一层战甲。这股剑意与“裂天”断剑散发出的寂灭剑意同根同源(皆属寂灭道主一脉,且都有“斩断”特性),甫一出现,便引起了断剑的共鸣!
整柄巨大的断剑,竟微微震颤起来!发出低沉、犹如龙吟般的剑鸣!剑身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中,开始逸散出点点纯粹的、银灰色的剑意光点,如同受到吸引般,朝着云芷汇聚而来!
这些光点,便是“裂天”剑中残留的、相对纯净的“斩断宿命”本源真意碎片!
然而,那缕漆黑恶念也仿佛受到了刺激,变得更加狂躁!它不再满足于侵蚀,而是化作无数细小的、张牙舞爪的黑色触手,疯狂地扑向云芷的剑意光罩,试图污染、同化那些汇聚而来的银灰光点,甚至钻入光罩,直接攻击云芷的神魂!
“哼!”云芷冷哼一声,眉心处,源自冰漓魂泪晶的冰蓝净化之力,与白色碎片带来的“定序”意蕴同时爆发!
一层淡蓝色的、蕴含着净化与守护真意的光晕,混合着灰银色的斩命剑意,如同最坚固的堤坝,牢牢挡住了黑色触手的侵袭。白色碎片的“定序”力量,更是让那些混乱的恶念触手出现了短暂的凝滞与紊乱。
趁此机会,云芷全力引导那些汇聚而来的银灰色剑意光点,通过寂灭指环的过滤与自身剑意种子的同化,小心翼翼地吸收、融合!
每一枚光点融入,都让她对“斩断”之道的理解深刻一分,自身的斩命剑意也越发凝练、纯粹。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剑意正在发生某种质的飞跃,多了一分源自上古神剑的、斩断一切虚妄与枷锁的决绝锋芒!
这是一个缓慢而凶险的过程。云芷必须时刻分心对抗恶念侵蚀,精准引导剑意光点,同时还要承受“裂天”断剑那浩瀚剑意带来的巨大压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围,谢无妄和凌霄全神戒备。远处那嘶吼与锁链声时远时近,并未立刻靠近,但一股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威压,正在坟场深处缓缓升腾,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正从沉眠中逐渐苏醒,将目光投向这片平原。
“情况不太妙,”凌霄传音给谢无妄,额头渗出冷汗,“那深处的东西……气息很可怕,虽然似乎被什么限制着,但……正在变得活跃。”
谢无妄微微颔首,他也能感觉到。但他更担心云芷的状态。他能看到云芷身体微微颤抖,额角青筋隐现,显然承受着巨大负荷。
“再坚持十息,若芷儿还未完成,我们必须强行中断,带她离开!”谢无妄做出决断。
就在第九息——
云芷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眸之中,灰银色的剑芒一闪而逝,锐利得仿佛能切开虚空!她成功吸收了足够多的纯净剑意碎片,自身斩命剑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淬炼与升华,虽未突破境界,但威力与本质已不可同日而语!
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与眼前这柄“裂天”断剑,建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联系!仿佛能隐约感应到剑身深处,那残缺沉眠的剑魂,以及……那被重重封印镇压的、更加庞大而恐怖的恶念反噬主体!
“可以了!我们走!”云芷当机立断,停止吸收,抽身后退!
几乎在她后退的同时——
“吼——!!!”
一声震彻整个“归墟坟场”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疯狂的咆哮,猛然从平原深处传来!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嘶吼,而是清晰无比,近在咫尺!
紧接着,大地剧烈震动!平原边缘,那片由无数巨大骨骼堆砌而成的“山谷”方向,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一道庞大到难以形容的、由无数扭曲骸骨与漆黑怨念构成的阴影,正拔地而起,朝着他们所在的平原中心,迈开沉重而恐怖步伐!
它似乎是被“裂天”剑痕中泄露的恶念气息彻底唤醒,或者本就是被封印在此、看守“裂天”或坟场某处的“守卫”!
“快走!去‘封印节点’方向!”谢无妄厉喝,一把抓住状态有些虚脱的云芷,凌霄紧随其后,三人化作三道流光,按照云芷脑海中寂灭道主留下的“地图”指引,朝着平原另一侧的深处亡命飞遁!
身后,那骸骨怨念构成的恐怖阴影,每一步都让大地龟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紧追不舍!它虽然庞大笨拙,但速度竟也不慢,且散发着炼虚甚至更高层次的恐怖威压,所过之处,连虚空都微微扭曲!
更糟糕的是,随着这恐怖存在的苏醒和追击,整个“归墟坟场”仿佛都“活”了过来!更多细微的、充满恶意的意念波动,从各处残骸中升起,虽然弱小,却如同蝗虫般,朝着三人逃离的方向汇聚、骚扰!
三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破碎的陆地碎块间飞跃、穿梭。
按照地图指引,他们需要穿过这片平原,越过一条“葬神沟壑”,抵达一处名为“镇魂崖”的地方,那里便是“封印节点”的入口!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那恐怖的阴影已经能清晰看到其狰狞的轮廓——那仿佛是由无数战死神魔的不甘骸骨与怨念强行糅合而成的怪物,眼眶中燃烧着漆黑的火焰,散发着毁灭一切生灵的恶意。
“就在前面!”云芷强打精神,指向平原尽头一道深不见底、弥漫着灰雾的巨大沟壑。
葬神沟壑!地图标注,此沟壑深不见底,充斥着混乱的法则乱流与残留的神魔杀意,寻常修士触之即死。唯有沟壑之上,有三条由古老符文构成、若隐若现的“法则之桥”可以通行,但需以特定方式激发。
三人冲到沟壑边缘,下方是翻涌的灰雾与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果然,前方虚空中,隐约有三条淡金色的、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虚幻桥影,横跨沟壑,通向对岸的悬崖(镇魂崖)。
“激发之法……”云芷飞速回忆地图信息,同时,她识海中那枚剑意种子与寂灭指环再次产生感应,自动将一段激发符文桥的特定剑意波动传递给她。
“我来!”云芷强提剑元,按照感应,朝着第一条符文桥的起始点,斩出一道蕴含特定韵律的灰银色剑芒!
“嗡!”
剑芒没入虚空,第一条符文桥骤然亮起,由虚化实,变成了一条可供通行的淡金色光桥!
“上桥!”谢无妄护着云芷,凌霄断后,三人飞速踏上光桥。
桥身稳固,但行走其上,却能感受到下方沟壑中传来的恐怖吸力与混乱杀意,让人心神不宁。
那骸骨怪物追至沟壑边缘,发出愤怒的咆哮,它似乎对沟壑有所顾忌,不敢直接飞越,竟也伸出巨大的骨爪,试图去触碰、破坏那符文桥!
就在三人即将通过第一条桥,踏上对岸悬崖边缘的瞬间——
“咔嚓!”
骸骨怪物的一根指骨,终于触碰到了符文桥的末端!蕴含着恐怖力量与恶念的一击,让整座光桥剧烈震荡,光芒急速黯淡,桥身甚至出现了裂痕!
“快跳!”谢无妄大吼,一把将云芷推向前方悬崖!
三人拼尽全力,在光桥彻底崩碎的前一刹那,险之又险地跃上了对岸的“镇魂崖”!
回头望去,第一条符文桥已然彻底消散。骸骨怪物在对岸愤怒咆哮,却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屏障所阻,无法继续追击,只能不甘地徘徊。
三人松了口气,但丝毫不敢大意。镇魂崖上,死寂更浓,前方是一片笼罩在浓郁灰雾中的嶙峋石林,寂灭道主地图指引的“封印节点”入口,就在石林深处。
然而,他们刚刚踏上镇魂崖的土地——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心跳般的巨响,猛然从石林深处传来!与此同时,一股远比那骸骨怪物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也更加……“饥饿”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载的洪荒凶兽,缓缓……苏醒了!
这气息,似乎正是来自于他们要找的……“封印节点”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