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妖市,墨渊密室。
压抑的阴冷气息已被驱散大半,唯有墨渊身上伤口处残留的暗蓝色污染依旧顽固,如同附骨之疽,缓缓侵蚀着他衰败的生机。木婉清留下的丹药与苏挽月以太阴之力施展的净化术法,只能勉强延缓其扩散,却无法根除。
苏挽月坐于榻边,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连续激战与强行融合信标核心的消耗远超预估,但她眼神依旧清明,注视着气息奄奄的墨渊。
“咳咳……苏……苏殿主……”墨渊艰难地睁开眼,看到苏挽月平安归来,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与更深的愧疚,“老朽……无能,累得殿主亲身犯险……那罗盘……”
“罗盘在此,已受损。”苏挽月将布满裂痕的青铜罗盘置于榻边,“袭击者已退,但其主力尚存,且背后另有主谋,那‘基蚀之种’非同小可。”
墨渊目光落在罗盘上,叹息一声,挣扎着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木、形似钥匙的漆黑物件,其上刻满了与幽影族信标同源的细微纹路。“此物……与罗盘同出一源,是开启……老朽真正传承密库的‘影钥’……密库中,有幽影族留下的部分……关于‘逻辑瘟疫’与‘静寂之地’的完整记载,以及……老朽先祖,作为幽影族最后一批‘守望者’后裔的……一些研究手札……”
他喘息着,将影钥推向苏挽月,眼中流露出托付之意:“今日之劫,皆因老朽怀璧其罪,且低估了那些魑魅魍魉对‘源种’的贪婪与对星骸的利用之心……殿主已得信标认可,融合道韵,此乃天意……这钥匙与密库,便交予殿主……望殿主能……善用其中所载,莫让幽影一族最后的守望……彻底湮灭……”
苏挽月接过尚带余温的影钥,入手冰凉沉重,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古老空间禁制与一丝悲怆的守护意志。她没有推辞,郑重颔首:“墨老前辈放心,挽月定不负所托。前辈伤势……”
墨渊苦笑摇头:“‘基蚀’之力已侵染道基本源,兼有七情蚀骨之毒……非此界寻常手段可医。老朽残躯,怕是时日无多……只盼殿主早日破解星骸之秘,阻止那‘逻辑源种’落入奸邪之手,便是对老朽……最大的慰藉。”
他顿了顿,凝聚最后气力,断断续续道:“密库位于妖市最底层……‘归墟之眼’旁侧……以影钥与混沌道韵……可开启……小心……库中留有先祖封印的……一缕‘源种’辐射样本……虽极微弱,却仍具活性,务必……谨慎接触……另,先祖手札中提到,‘静寂之地’的封印并非完美……其坐标会随宇宙‘逻辑潮汐’……微弱偏移……需以特定算法……结合星骸观测数据……方能精确定位……”
言尽于此,墨渊气息更加微弱,昏睡过去。苏挽月小心探其脉象,知其性命暂时无碍,但道基崩坏,境界跌落已是必然,且若无根治“基蚀”污染之法,终究难逃陨落。
她留下数瓶温养神魂、稳固生机的丹药,又布下一层混沌道韵结界护住密室,吩咐妖市心腹好生照料,这才带着影钥与破损罗盘,悄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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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轮回殿时,天色已近黎明。殿内灯火通明,警戒未除。
主殿之中,听完苏挽月简略叙述的慕怜风等人,神色皆是一片凝重。
“逻辑源种……基蚀之种……幽影族守望者……”韩老魔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难怪万界商会对那飞舟如此热衷,恐怕他们早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月主,墨渊密库中的记载,至关重要。”
赤狂挠头:“那黏糊糊的怪物竟然是什么‘逻辑瘟疫’的衍生物?听起来比魔功还邪门!月主,下次再碰上,俺老熊一定帮您把它捶烂!”
玄苦双掌合十:“阿弥陀佛。此等以扭曲法则、祸乱心智为能的邪物,实乃天地大害。苏施主融合幽影信标,得窥对抗之道,实乃苍生之幸。只是那‘静寂之地’……听来便是大凶大险之所。”
木婉清最是关切苏挽月身体:“月主,你强行融合信标,又连番激战,道元神魂损耗过度,必须立即闭关静养,切不可再贸然行动。”
苏挽月微微摇头:“闭关静养,已无多少时间。听雨楼预警的联合袭击,随时可能发生。墨渊前辈提及的‘逻辑潮汐’与坐标偏移,意味着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星骸注视如影随形,月无影及其背后势力虎视眈眈,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她看向众人,目光坚定:“我需要立刻前往妖市密库,获取完整情报。之后,我会尽快动身,前往‘永寂帷幕’。”
“师妹!”慕怜风忍不住上前一步,眼中满是忧急,“你伤势未愈,那‘静寂之地’危机莫测,连幽影族都倾全族之力封印那碎片,你独自前往,实在太危险!至少,让我陪你同去!”
赤狂、玄苦等人也纷纷请命。
苏挽月看着一张张关切的面孔,心中暖流涌动,但仍是摇头:“此行并非正面厮杀,而是探索与破解,人多反而不便。我的混沌道韵与太阴之力,配合幽影信标,是隐匿与应对逻辑异常的最佳选择。况且,”
她顿了顿,望向殿外逐渐亮起的天空,声音轻而坚定:“见素当年能为我独闯归墟,今日,我亦能为他,为这方世界,去探一探那‘静寂之地’。轮回殿需要你们坐镇,紫玉星需要你们守护。这是我必须独自去走的路。”
见她心意已决,众人皆知再劝无用,只能将担忧压下,转为全力支持。
“既如此,殿内一切有我,师妹只管放心前去。”慕怜风郑重承诺,“我会与韩长老加紧布置防御,联络盟友,绝不让宵小趁机作乱。”
木婉清取出数个玉瓶:“这是我连夜以百草仙谷秘法,结合月主对逻辑污染的描述,炼制的‘清逻辑障丹’与‘固本培元散’,或能有所帮助。”
赤狂、玄苦、熊霸等人也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护身符箓、法器,虽知可能用处不大,却是一片心意。
苏挽月一一收下,不再多言,只深深看了众人一眼,身影便化为流光,再次朝着黑山妖市方向遁去。时间紧迫,她必须争分夺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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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挽月前往妖市密库的同时,紫玉星暗处,几方势力也因妖市之战的结果,产生了新的波澜。
太上道宗,三十三天宫深处。重伤闭关的皇甫峻面前,悬浮着一面由天道规则凝聚的明镜,镜中正倒映着黑山妖市战斗的模糊尾声,以及苏挽月融合信标、逼退强敌的画面。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重新变得深邃淡漠的眼眸中,却燃烧着冰冷而炽烈的火焰。
“混沌道韵……幽影遗泽……星骸注视……呵,异数,你果然是我证道路上,最大的磨刀石,亦是最佳的……祭品。”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镜面,画面定格在苏挽月手持影钥的那一刻,“‘静寂之地’……逻辑源种……很好。待本圣子彻底消化反噬,重掌天道权柄,便是收割一切之时。”
镜面泛起涟漪,映照出西南星空,那片仿佛连光芒都畏惧的黑暗帷幕。
七情谷,粉红瘴气最浓郁的核心宫殿。月无影听着媚三娘狼狈不堪的汇报,把玩着手中一枚刚刚收到的、刻有诡异螺旋纹路的黑色晶体,脸上不见怒色,反而露出越发妖异兴奋的笑容。
“融合了?好好好!我的月儿,你总是能给我惊喜!这般有趣,这般强大,才配得上我月无影!”他指尖情丝缠绕着黑色晶体,晶体内部隐隐有暗蓝色的液体流动,“‘主上’赐下的这枚‘次级基蚀核心’果然有用,虽未能擒下她,却逼她暴露了更多底牌,还让星骸的‘视线’更加聚焦……接下来,‘永寂帷幕’之行,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
他看向殿外,眼中充满期待:“月儿,你可要快些去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你在那逻辑的终极荒原上,会绽放出何等绝望又美丽的光彩……然后,彻底将你,据为己有。”
听雨楼,不知名的隐秘空间。冷雨站在一方巨大的、布满星辰光点的水幕前,水幕上正以极快的速度流过大量关于“逻辑参数异常”、“能量频率匹配”、“因果扰动预测”的数据流。他身后,一位笼罩在灰雾中、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淡淡开口:
“变量‘苏挽月’已触发关键节点‘幽影传承’。‘逻辑源种’封印坐标偏移率计算中……星骸观测强度提升至‘重点关注’级。‘基蚀’势力活跃度上升。‘天道异数’恢复速度超出预期……紫玉星因果纠缠度,已达红色阈值。”
冷雨微微躬身:“是否启动‘旁观者协议’升级预案?或向变量‘苏挽月’提供‘静寂之地’的深层风险预警及部分偏移算法?”
灰雾中的身影沉默片刻:“按既有契约,提供基础偏移算法与风险摘要。保持观测,记录所有数据。‘旁观者协议’核心:不介入,不引导,只记录因果。这场由‘异数’、‘瘟疫’、‘天道’共同上演的终局序幕……值得期待。”
水幕上,数据流更加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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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妖市最底层,万古黑暗的“归墟之眼”边缘,苏挽月手持影钥,周身混沌道韵与信标核心银灰光芒交融,缓缓印向一面毫无缝隙的古老石壁。
石壁无声荡开涟漪,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门户,悄然洞开。
门后,是幽影族守望者,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知识与警告,亦是指向那吞噬一切的“静寂之地”,与沉睡的“逻辑源种”的——最后的路标。
苏挽月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入其中。
身后,是同伴的牵挂与世界的重担;身前,是未知的凶险与渺茫的希望。
永寂帷幕,在她的道心之中,已缓缓拉开一角。
(第四五〇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