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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文德殿。

晨光透过高高的窗棂,在光滑的金砖地上投下道道明暗交错的光栅。殿中鎏金香炉吐出袅袅青烟,却压不住那股隐隐躁动的空气。

正如预料,北冥国君端坐御座之上,面色沉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琢磨的淡笑,任由几位大臣慷慨陈词。

“陛下!”

一位须发斑白的御史大夫出列,声音因激动而微颤,“西鲁王纵有万般理由,其铁骑未动而匕首先至,于我国海域来去自如,惩戒岛民,此乃践踏我国威、干涉内政之举!

若此例一开,列国效仿,我北冥颜面何存?法度何存?”

“臣附议!”

另一位中年大臣接口,言辞更为犀利,“贤贵妃纵有千般不是,亦是先皇内眷,其子亦有北冥血脉。

西鲁王越境施刑,伤及妇孺,岂是仁义之邦所为?此举与倭寇何异?不过仗势欺人耳!”

附和之声渐起,嗡嗡如潮水漫过殿堂。

有人痛心疾首于国威受损,有人则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外邦恃强凌弱”,更有甚者,语气闪烁地将贤贵妃描绘为“或有苦衷的弱质女流”,将贺楚的行动与“海龙王暴行”隐晦并列。

龙椅之上,北冥国君指尖轻轻点着扶手,目光深邃,将这殿中百态尽收眼底。

直到那嘈杂的声浪升至顶峰,几乎要掀动殿梁时,他才几不可察地抬了抬手。

侍立在侧的内廷总管立刻上前一步,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彻大殿:“肃静——”

殿内骤然一静。

国君缓缓自御座上站起身,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龙案上拿起一叠东西——最上面的,正是那封贤贵妃字字泣血的陈情书。

他目光扫过方才叫嚷最凶的几位大臣,将那叠纸轻轻一扬。

“诸卿忧国之心,朕已知晓。”

他的声音不高,一字一顿,“忧国之外,可还有人,记得何为忠奸,何为叛国?”

话音未落,两名内侍已抬着一只沉重的箱子上前,当众打开。

国君取出最上面那份染着暗褐血痕的盟约,将其高高举起。朱砂写就的条款,在透过窗格的阳光下刺目惊心。

“此乃贤贵妃亲笔所书,以我北冥森林之海六成盐铁之利,换取倭寇战船十艘,助其裂土自立之盟约!”

他拿起那几样物件——正是雾影郎自森林之海带回的硫磺矿石,在掌中掂了掂,那暗黄的颜色在宫灯下显得格外刺目。

接着展开那幅描绘着倭船出入私港路线、浪人聚集标记的详尽海图。

最后,竟连我密报中提及的、李掌柜暗格内那本记录着异常药材往来的陈年账册,亦被取出,摊开在御案之上。

“这些,”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殿柱上,激起回声,“便是森林之海违禁私开矿脉、其与倭寇海龙王往来输送、暗通款曲的如山铁证!”

他的目光望向殿中群臣:“而西鲁王在获知我国叛妃与倭寇勾结危及海疆,其未婚妻更因揭露此叛国阴谋而身受重创之后,出于两国盟谊,更为震慑外侮,行雷霆之举,惩戒凶徒,取其罪证!”

他将手中证据重重放回箱中,那一声闷响,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如今,倭寇之舰陈列海外,叛国之人暗藏祸心,尔等不议御敌之策,不讨叛国之贼,却在此讨论“颜面”“规矩”,甚至为叛妃张目,疑我盟友之忠义!”

国君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缓缓扫过方才那些激昂陈词的面孔,凡被扫中者,无不冷汗涔下,不敢直视。

“朕告诉你们,”他一字一句,声震殿宇,“北冥之患,不在西鲁一柄警示之匕,而在海上倭寇之贪狼,和内里叛国之硕鼠!朕今日心意已决——”

他向前一步,袍袖无风自动:“即日起,广招天下能工巧匠,举四海之力,速造坚船利刃!凡有再敢以虚言阻挠抗倭大计、惑乱人心者,以同谋论处!”

殿内死寂一片,唯有那檀木箱中染血的盟约,在日光下散发着无声却磅礴的控诉。

方才所有嘈杂的“杂音”,在这铁证与君威之下,霎时间被涤荡得干干净净。

当晚,暖阁之内灯火通明,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

北冥国君与仁贵妃皆在座,国君的气色比我上次见他时好了不止一筹,眉宇间那份沉疴带来的灰败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展开的、带着锐气的红光。

席间国君心情明显极佳,甚至饮了几杯酒后,不顾帝王身份,亲自学起日间朝堂上那些大臣见到铁证时的模样。

他放下银箸,微微瞪眼,抬起手指虚点前方,模仿着某位老臣颤抖的声调:“这、这……陛下,此物从何而来?莫不是……莫不是……?”

他学得惟妙惟肖,连那份难以置信的惊惶与急于否认的尴尬都揣摩了三分,逗得仁贵妃以袖掩唇,眼含笑意。

爹爹摇头失笑,娘亲亦不禁莞尔。

贺楚坐于我身侧,唇角微扬,举杯向国君致意。

笑过一阵,国君敛了戏谑神色,眸光却愈发明亮。他起身踱至窗边,推开半扇,望着宫城外沉沉的夜色与依稀的万家灯火。

“当初朕在朝堂之上,痛陈海疆之患,倭寇之毒,欲下旨倾力建造战船。”

他的声音沉缓下来,带着回忆的慨叹,“那时反对之声如潮水涌来,“耗资巨万”“劳扰百姓”“与民争利”……仿佛朕要做的是什么伤天害理、动摇国本之事。个个引经据典,忧国忧民之态,做得十足。”

他转过身,眼中锋芒毕露:“可今日,同样在这文德殿,面对贤贵妃通敌的铁证,面对海龙王磨刀霍霍的实证,他们一个个却噤若寒蝉,讷讷不敢言!连最擅长鼓噪“祖制”“民力”的几位,都缩起了脖子。”

他走回席边,并未落座,而是提起酒壶,亲自为贺楚、爹爹与自己斟满一杯,举杯道:“这杯酒,敬西鲁王。你递来的这把刀,快得很,也亮得很,帮朕斩开了不少盘根错节的藤蔓。”

贺楚举杯相应:“是陛下运筹帷幄,因势利导。”

国君一饮而尽,畅快之情溢于言表:“哈哈!朕已许久未曾这般畅快!非因压服了臣子,而是因……这朝廷上下,终于能看清真正的敌人是谁,该把力气往何处使了!”